过了几天,倒春寒的寒冷渐渐被春末夏初的阳光驱走,但不知名的瘟疫却在弟子中爆发开来。
不止蓝氏姐妹,就连蓝钰,蓝圭等人也各自回了府。
云深不知处立即停止所有授课,操练等各种公共活动。
夫子们和稍大的蓝家弟子自愿承担了照料生病弟子们的责任。
云深不知处的药房是蓝祺家管理,所以蓝祺每天也会去帮忙。
蓝晏也是及时被蓝忘机带回了陋室,并被严厉警告不能随便出去。
可是蓝晏很担心许蒿,虽然知道许蒿没有染上瘟疫,且已经被隔离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许蒿那柔柔弱弱的身子,蓝晏的心就不知不觉地提了起来。
“唉……”蓝晏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面,抱着黑色的天天,呆呆地看着被和自己一样关在院子里的残留的夕阳。
天天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不时地抖抖耳朵。
蓝忘机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连午饭和晚饭都是蓝思追带给自己的。
忽然,门外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真是的……这么晚了还找我出来。”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药房很忙,我爹身体也不好,我要多去看看嘛……”
这个声音也有点耳熟。
“马上要天黑了……”
“就是要天黑了,我才叫你嘛!”
蓝晏趴在门缝处——门上有锁,他出不去,想要看看是谁。
只见蓝祺和蓝圭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夕阳带走了大地的暖气,风吹地有些凉嗖嗖的。
“诶……这次病也来得太快了,也没个由头……”蓝祺搓着手抱怨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见云深不知处内这般情景。”
蓝圭低着头,似乎在想事情。
“诶,你说,不会真有妖怪吧?如果不是妖怪,好好的云深不知处怎么会爆发瘟疫呢?啧啧啧……什么样的妖怪才能跑到云深不知处来,我下次一定得去看看……”蓝祺忽然说道,一边说一边心虚地瞥蓝圭,见蓝圭心事重重,忙改口道:“啊……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蓝圭叹了口气,说:“我爹是负责巡逻的。这几日我爹时时警告我晚上不要出去,你说的也不全无道理。”
“你那么潇洒的一个人居然也有忧愁的时候。”
蓝圭立马回道:“你那么没心没肺还不是会给你爹守着药房。”
“再说了……这瘟疫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她……唉……”蓝圭嘀咕道。
蓝祺嬉皮笑脸道:“啧啧啧。你要是担心她的话,明天自己去看看呗。”
“哎呀。我忘了,你也进不去她家啊~”蓝祺笑嘻嘻地挖苦道。
蓝圭白了蓝祺一眼,知道他一向嘴贫,也不想和他多计较。
“安啦~婉琴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被小小的瘟疫打倒呢?”蓝祺见蓝圭不与自己计较,心里生出些愧疚,安慰道。
“如果她真是那么厉害,也就不会染上了。明明知道有瘟疫,还朝那些染了病的人里跑。”蓝圭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快走吧,太晚了路上也不安全。”
说完,二人就加快了脚步。
蓝晏听得是一清二楚,不免又惊,又喜,又怕,又疑惑:惊的是这次瘟疫好像很严重,严重到连蓝婉琴都染上了。喜的是原来蓝圭喜欢蓝婉琴,但是不知道是两心相许还是一厢情愿。怕的是如此严重的瘟疫,不知道许蒿能不能抵抗得住。疑惑的是如此严重的瘟疫为何会在云深不知处里蔓延开来。
蓝家弟子宿舍。
自从瘟疫加重后,许蒿和其他弟子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将宿舍的各个角落都打扫干净。
可是尽管这样,每天弟子里面染病的人数都会增加。
许蒿看着已经逐渐被黑夜笼罩的山头,不禁思考着。
蓝家杏林府。
“咳咳。”蓝婉琴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脸颊也凹陷了下去。
蓝婉嘉黑眼圈十分严重——一副睡眠不好的模样,却还是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姐姐。
“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待会儿连你都……”蓝婉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现在府里的仆人也多是染了病的,就是没染病的晚上也是待在自己家里,有谁可以照顾你呢?再说了,你是我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你。”蓝婉嘉说,“放心吧,我体格好得很,连蓝钰都没有生病,我怎么可能生病嘛!”
蓝婉琴若有所思:是啊,伦理来说蓝钰身体弱,同样的活动的话,应该是她最先染病才是。
药房。
蓝祺和蓝圭两个人和几位伙计帮忙核对药材的数量和种类。
“今日又支出了很多……”蓝祺检查了一下药柜,前几天还是满当当的柜子今日只剩下了一些药渣。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蓝祺又说,“幸好府里还有一批前些年存下来的……唉……这些年家主只知道到处行好事……”
看着院子里四角的天空——就像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布,蓝晏抱着膝盖——天天蹲在脚边,不免又要东想西想了。
想到这次的瘟疫,蓝晏又想到自己小时候生病的情景。
具体的原因自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贪喝了没有烧熟的井水,凉到了胃,没过几日就头脑昏昏的。
其实蓝晏也知道喝井水不会发烧,但是下意识地认为就是那样。
想到自己病重时的头脑混账——仿佛身魂剥离,四肢无力,又能清楚地感受到骨头传来的酥麻和烧灼,蓝晏心里又生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咕咕……”云深不知处的井水忽然冒出了泡泡。
“嘶……”蓝婉琴忽然感觉到自己四肢无力,骨头酥麻。
蓝忘机走出了寒室,看了看黑色的天空,想要透过浓浓的云看到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叹了口气,缓缓向陋室走去。
一路上蓝忘机心事重重,走两步停三步。
“蓝爹爹!”
蓝忘机抬头,只看见蓝晏长在长廊的尽头,看不清表情朝他挥着手。
蓝忘机慢慢走过去,蓝晏却早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蓝晏双手挥动,抹额和衣角也随着飘扬,轻快的身影就像云间的黑色燕子一样。
蓝忘机有些严厉地问:“怎么跑出来了?”
蓝晏笑道:“我想蓝爹爹了,所以就出来看看!放心吧,没人看见的!”
蓝忘机听蓝晏这样说自己不也好多说什么,伸手揽着蓝晏的肩朝前面走去。
蓝晏肩膀微微一抖。
蓝忘机也没有在意。
“今日吃的什么?”蓝忘机问。
“苦瓜,青椒,白菜。”蓝晏如实说地抱怨,“天天都吃这些,我都吃腻了,尤其是苦瓜,连着吃了那么多天,感觉嘴里都有一股子苦味,舌根子都是涩涩的。”
蓝忘机说:“你想吃什么可以和你思追哥哥说。”
“我想吃莲藕排骨汤!”蓝晏高兴地说。
蓝忘机摇摇头,说:“这个时令还没有藕。”
“那……梅菜扣肉也行呐……”蓝晏有些气馁。
“前些日子姑苏郊外闹了猪瘟,还是少吃点为好。”蓝忘机说。
蓝晏此时便有些忿忿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还有什么吃的?”
说完,蓝晏踢了踢路上的一块石子,说:“天天被关在陋室里面,出也出不去,烦死了!”
蓝忘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忽然想到:自己是锁了门的,蓝晏是如何出来的?
这样想着,蓝忘机松开了揽住蓝晏的手,眼神也不复刚才那般温柔。
蓝晏继续抱怨道:“这样也不能做,那样也不能做。真是烦死了!天天都要上学,天天都要写功课。真是烦死了!”
本来还有点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与蓝晏保持距离的蓝忘机此时听着他的话,心里免不了有一些失落。
蓝晏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想?蓝忘机问着自己。
静静地听着蓝晏的抱怨,蓝忘机心情更加低落。
蓝晏忽然回头朝蓝忘机笑了笑。
蓝忘机心中警觉,忙后退半步,拔出避尘。
蓝晏笑着说:“听听吧?听到他的心声了吗?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听话嘛。我可真是替你心寒呢……我的好爹爹。”
“爹爹”二字特意被蓝晏咬得很重很重,似乎藏了千种情绪万样感情在里面。
“是你?”蓝忘机瞳孔微缩。
没等蓝忘机反应过来,蓝晏就跑到长廊的转角,消失不见了。
担心蓝晏出事,蓝忘机连忙赶回陋室。
只见蓝晏头正靠在锁了的门上,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