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杂笔

雨夜杂笔_第1张图片

(一)

写点什么之前往往没有征兆,而细思揣摩百遍的思绪却往往无果,想来有趣,大概抒怀这种事情像个随机数,何时降临自有它内部的章法,不可预估亦不可强求。

然而面对随机数,还有线性回归。如果抒怀的时间作为被解释变量,那解释变量也可以很多,譬如这次,是一场初春夜晚萧瑟的雨。

我明知道下着雨,却还拎着一把伞就出去溜达,仿佛在这时我才有地自容,我才能把平日里用不完的力气通过寒风中执着破伞的双手抒发出去,我才可以毫不违和地投这天气所好演出一副深沉萧索的模样。说白了,就是一种狂刷存在感的执拗。

街上和广场里越是没有人,越觉得亲切包容,并非因为我是多么喜爱僻静,只因这广袤无边的天地,在空无一物时最缺乏参照,你可以说它是当下的风景,当下的雨和当下的空蒙蒙,也可以说那是千百年前杜牧在江南看到的多少楼台,是苏东坡打马而过时留下的一蓑烟雨,甚至是失去时空概念的前方一片虚无和后方渺无来者。徒有这风这雨,及不分彼时此刻的心境。

何止一场夜雨,还有一树桃花、一阵霜雪、一湖秋月,都是凭借这般才诗意千年。

往往令人心驰神往的是如此浮生中一梦,殊不知经历的,却是一梦浮生。

雨夜杂笔_第2张图片

(二)

我久久伫立,像审视过去一般看着寂寥的雨中依旧欢声笑语的一个孩童,他正在绕着广场正中心直径很大很大的圆柱形建筑跑,看到他母亲之后便一声惊呼向反方向跑去,他以为母亲在和他玩你逐我跑的游戏,其实他母亲只是站在那里而已,等他玩一会儿够了就赶快离开。

孩子的世界终究美好,想成什么样便就是什么样。我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也在这里玩过相似的游戏,回忆里我远不如那孩子看起来的无际欢乐,我虽同样开心笑着,却也把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失落藏在心里。其实小孩是知道的,那美好短暂而虚幻。之所以开心许是缘于我们终将告别那童年里琉璃一般的美好。

我突然开始回想。回想半年前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让我从食堂仓皇跑向建筑馆,然后隔着楼里的窗户看见在操场军训的大一新生为避雨而四处狂奔;回想三年前我军训时在陌生的沈阳经历的第一场暴雨,当时狂风缠着脚,每迈一步都费尽力气;回想六年前我穿着高一军训服在瓢泼大雨里骑行,来到学校早已浑身湿透;回想十二或十三年前,在雨和冰雹中我放学回家却没有家里钥匙,又冒着雨和冰雹去母亲单位找她。

我终于,也到了要使劲回忆并数着年份,才勉强算出一件往事迄今多久的年纪。

我不再担忧下雨时手边没伞,也不再为了逞强而明知下雨故意不带伞,我不再唯诺怯弱,也不再轻狂跋扈。

我开始把每一滴雨当做馈赠,把每一阵风当做给予,把每个艳阳天当做犒赏,把每个四季轮回当做造物者之无尽藏,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生活之趣不在生活本身,而在点滴遇见里;生命之美也不在生命本身,而在滚滚红尘中。

雨夜杂笔_第3张图片

(三)

白天阴天的时候读完了《人间失格》,听闻有人被它治愈,也有人被它带入深渊,而我读完还是我,似乎值得庆幸了。

我不认为主人公叶藏大彻大悟到无处容身,也不认为他眼中的人混沌无知至平生庸碌。世间许多事物是相对的,很难说谁极端谁异类,谁荒诞谁无理,究竟是世人皆醉还是只有我醉。可这没关系,山是山,水是水,世人是我。

多少人穷尽一生只身走向荒芜,最终竟也舍不下拈花一笑落霞满天的浅薄境地。

就像兀自走向寒冷萧瑟的雨里,不过是为提醒自己懂得家的温暖宁静。

雨仍在下,我伫立于路灯斑驳的街口,在冷风拂过脸颊的下一秒钟折返。蓦地恍悟,原来去路便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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