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不见不散

老地方不见不散_第1张图片
图片发自App

01

睡房里, 藤制的摇椅上坐着一名 70 岁的老太太。她的头发已花白, 脑后挽了着一个发髻,岁月已在她的面庞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还显得十分苍白憔悴。

她闭着双眼,一面听电台播放的老歌, 一面轻轻摇晃着摇椅,一副悠闲自在忙模样。

倏地,房门咔嚓一声被旋开,她睁开了双眼。接着,耳边传来了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所以她不受杂音干扰似的,头依旧枕在藤椅上。

“妈,今天是大年除夕,我们去老宅和大家吃年夜饭吧。”俞弘亮的声音划破了沉寂,老太太随即抬起头来,把目光调向他的脸。

“难得团圆,你们玩得开心点吧。“老太太微笑着回答。

“妈,没有你,又怎能称之团圆?“十年如一日的说辞,永远没有理由。“我不知道你和爸爸怎么了,不过难得一家团聚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放下从前?”

老太太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她指着置放在一旁的圆镜子,中间有一条显眼的裂痕。“那是你小时候摔破的镜子,粘合回去后,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他瞥了一眼破镜子,再看了一眼老太太,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台词反驳,只好抿紧双唇,把头低下。

空气瞬间凝结起来,尴尬的气氛不断地扩张。良久,她别过了头,重新靠在藤椅上,再闭上双眼。“你赶紧回去吃饭吧。”她在半空中挥一挥手。

罢了,与其尬在原地,不如趁早离去。他转过身子,准备退出房间,身后再次响起老太太的声音。“回去老宅前,帮我给门前的夜来香浇水。”

闻言,一股醋意猛地从心底席卷而来。无论何时何地,妈妈总惦记着那盆夜来香,每天风雨无阻地给它浇水,还悉心地照料。

他不禁想起一个黄昏,无意中发现在浇花的妈妈,嘴角不经意往上弯,像是忆起一段快乐的往事,笑意带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随着他的离去,睡房里变回之前的寂静,刚刚被忽略的收音机,开始发挥它的功能。“今天是 2010 年 2 月 13 日……”广播员向听众招呼几句后,送上一首 80 年代的老歌《夜来香》。

悠柔的歌声,带着魔幻般的感觉,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随着旧曲,穿梭回那段旧时光……

02

被时光封尘已久的秘密,正如黑白影片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16 岁的夏季,炎热的季节里,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股热乎乎的感觉。那一个热烘烘﹑吹着微风的下午,在干固的黄泥地上,坐着十多个孩子,他们全神贯注地听华雨秋念诗歌。

她的右边,有一台木架,里头挂着一张牛皮纸,上面引有几行工整且娟秀的墨水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一边用枯指字,一边念道。

由于她教得太入神,完全没有留意周遭的异样,直至发现朗朗的读书声中多了一把低沉的男性嗓音,方才抬起头来,以惊诧的目光向前方望去。

只见孩群的末端,坐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的皮肤略带黝黑﹑五官分明,浑身上下充满阳刚的味道。少年见她停止朗读,马上抬眸望向她。

在四目交接的同时,疑似心电感应起了作用,他们都甚有默契地扬起了嘴角。

那一刻,全世界静止了,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彼此的笑容,伴随着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像是陷入粉色的甜蜜氛围里,难以自拔。

恍惚间,好不容易把课教完,等到孩子们都散去,他提议送她回家。“刚刚不好意思,打扰你教课。”沐浴在夕阳里,他们的脚步走得相当缓慢。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双颊莫名地燥热起来,还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脸上挂着一朵羞涩的笑。

随即,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萦:“原谅我的唐突,我只是很喜欢读书。”当说到读书这个词时,他的神色瞬间染上一层光辉,不一会儿,又黯淡了下来。

“好学生,欢迎加入午间读书会。”

“华老师好。”

驻足于家门前,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方力,比她年长 2 岁,家就住在村子的尽头。

03

华雨秋的志愿是和爸爸一样,当个好老师。“读书会”不止替她筑梦,还能帮助穷困的孩子,为他们打造一个学习的空间。

方力是个勤奋好学的男孩,“读书会”还未正式开课,他早已在泥地上等候。下课后,他总会等到同学们都散了席,和她迎着斜阳,肩并肩踏上归途。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他认真学习的摸样,尤其是他那把低沉的男性嗓音,更使她沉醉。后来她才知道,他家有 8 个兄弟姐妹,他排行第 3。爸爸给一个富豪当园丁,妈妈则是在家干农活。

年纪幼小的他,每天必须起早摸黑,在妈妈的带领下,和兄长一起干活儿。而且,每周总有 2﹑3 个凌晨,要骑车赶去锦绣市,给小贩送新鲜疏果。

“这个周日有空吗?”到了她的家门前,他忽然开口提出邀约。

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此时,她能听得见,他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好啊!”她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踏进屋里前,他们约好了周日早上八点,在锦绣市里最出名的木棉树下,不见不散。

她在心里天天倒数时计,终于盼来了令人期待又振奋的周日。起了个大早,她略施脂粉﹑穿了一件她最爱的小洋装,然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抬眼望了望,他早已站在木棉树下了。定眼打量他,今天他穿着整齐﹑头发梳得有条不紊。伊人一到,利己迈开步子迎向她,一脸愉悦。

牵起惯用的老铁马,两人并肩漫步在街道上,呼吸着空气里飘散既暧昧又香甜的气息。周日的小市镇,人潮川流不息,市集摆卖传来了小贩的吆喝声,还夹杂着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看起来好不热闹。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档口,他给她买了一些小玩意及小吃。走着看着,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目光直集中在前方的花档口。

宽卵型的叶片,和伞形的花瓣,她不曾见过这类型的花。“那是什么花?好特别。”她的手指向不远处,满脸抑制不住的好奇。

“夜来香,我家外头有种着,晚上的花香可真香呢。”

也许看出了她的欢喜之色,他猛地牵起她的手,来到花档口,二话不说地买下那盆夜来香送给她。这盆花给他们带来无限的话题,他还是头一遭当她的“老师”,指导她如何养殖夜来香。

时光飞逝,眨眼间已是午后午时分了。他骑着老铁马,送她回家。颠簸的石子路上,车子难免不平稳,她吓得直抱紧他的腰际,脸颊随着行驶的路上,渐渐贴近他的后背。

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他脸上的笑意,不仅带着一丝丝的羞涩,还有淡淡幸福的味道,犹如放在车娄里的夜来香,随风飘来淡淡的花香,久久散不去,让人魂萦梦牵。

04

酒足饭饱后,一家老少看春晚的看春晚﹑燃放爆竹的燃放爆竹。不热衷于观赏电视节目的俞弘亮,和爸爸到阳台上去,一边小酒浅酌,一边闲话家常。

爸爸喝酒的摸样,流露出一股失意之感,眼里藏不住的落寞。那是为了妈妈吗?

晚风轻徐,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老太婆的身体,最近可好?”终于,俞天齐还是忍不住问起华雨秋的近况。

“妈妈最近一直咳个不停,问了她却说没事,但就是好不了。”去年冬至前,妈妈的病就开始发作,家庭医生给她检查过无数次,但一直没见好转。

俞天齐沉默了,绷紧的脸﹑眉头深锁着,心底传来隐隐约约的疼。“既然不见好,就该带她去医院。”

“爸,你那么关心妈妈,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俞天齐秒变的神情,让他看穿了爸爸的心灵深处,一直存有妈妈的影子。

想到她冷冷地拒他于门外,俞天齐更是黯然神伤。“算了吧,老太婆不会想见到我。”他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望了俞天齐一眼,眼神十分费解。

“老太婆的恨,我理解,毕竟是我先对不起她。”早在走第一步开始,他的霸道独裁就已让她很抵触,再加上后来猜疑忌恨,更是引爆了她无休止的恨意。

回忆过去,画面清晰如昨日。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春风满面,如同蘸了蜜糖一样,甜蜜芬芳。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坐,双手环抱方力,嘴里哼着曲子,长发随风轻轻飘荡在空中。

弯月般的笑眼﹑红扑扑的脸蛋﹑杏红小嘴微微上扬……只是匆匆那一眼,足以让他的心沦陷。

他一心认为,只要手里大把钞票,再加上黑白两道总得忌他几分,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包括爱情。因此在短短数日,他的手下已追查到她的底细。于是,他带了许多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到她家提亲。

“什么,你要娶我的女儿?”华爸爸惊恐不已,瞠大眼睛直盯着他,对他的冒昧感到难以置信。

“是的,我非她不娶。”他决定的事情是不容改变的。

“可是,我不认识你,更不要嫁给你。”她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直接拒绝。

“对呀,俞先生,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这点事就让年轻人自由发展。”华爸爸笑容可掬,拒绝得委婉。

他突然变得暴戾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短枪,直指向华爸爸的脑门,动作十分麻利。“别试图改变我的想法,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一瞬间,屋子里的人哭的哭﹑求饶的求饶。“妈妈,我很害怕。”看似 8﹑9 岁的小男孩立即躲到华妈妈的怀里,吓得瑟缩发抖。最后,在短枪的威逼下,大家只好服软了。

“择好吉日后,我再来通知你们。”他收好了短枪,转而扶起跪在地上求饶的她,一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满眼怜惜地凝望着她。“如果还要再添嫁妆,告诉我,我给你买。”

05

良辰吉日定得过于仓促,就落在明年的元旦。算一算日子,还有 35 天,就得告别那段甜蜜爱恋。

华雨秋不由得一阵感伤,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方力。况且,她对他万般不舍,深怕一个开口,换来无法挽回的局面。

复杂的思绪不知觉影响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导致下午教课时,她不似以往的热情,甚至很多时候,望着方力出神。

“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细如他,眼里充满焦虑。

往后没有他的日子,我的日子要怎么过?他的无限关怀,更令她的心痛上几分。泪水瞬间浸湿她的双眼,不一会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他立即揽她入怀,一阵安抚她道:“有事就直说吧,我会永远守护着你。”

泪流得更加汹涌,贴在他胸膛上的衣襟,一片湿濡。“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这是仅存在她心里的想法,唯有这样,方能和他一生一世。

起初,他感到愤恨不平,想要对抗俞天齐,却被她打消了念头。“他比恶势力还要可怕,我们不要自掘坟墓了。”想起俞天齐拿手枪指着爸爸,她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么,凌晨 3 钟,我们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简单收拾一下细软,她将自己装扮成农村姑娘,给家人留下一封信后,趁着他们都进入梦乡,蹑手蹑脚地踏出家门。

一路上很顺遂,她在约定好的时间前,已赶到了老地方。张眼望去,他早已在木棉树下等候。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两人都情不自禁地紧拥着彼此,她一时感触不已,泪水瞬间滑落。

“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他在她的耳际柔声嘱咐道,然后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原本黑漆漆的四周,猛然出现两道强烈的灯光,一辆汽车正急速冲向他们。两人吓得心惊胆颤,身子连连倒退,直到快要撞上大树,那辆车才猛然停顿下来。未几,车里走下一位身穿西服的男人。

定眼一看,是俞天齐,他的身后还跟来了两名随从。“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带着我的女人私奔?”他一步步逼近他俩,他的随从则一左一右地将情侣俩包围住。

“我的枪不止用来枪毙不识抬举的家伙,还专门对付奸夫!”俞天齐高高举起手枪,扣下扳机,瞄准方力的脑门,那两名随从也纷纷举起短枪,跟着指向他。

在情急的情况下,她想也不想地挡在方力的身前,一把移过俞天齐的手枪,紧紧得贴在自己的脑门。“要杀,就连我也一起杀!”她直盯着他的双眼,倔强的火焰炯炯燃烧着。

五官早已扭曲一片的俞天齐,顿时舒展开来,还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表情难以捉摸。“准俞夫人,婚礼上怎能少了新娘子?”他垂下了手,向随从使了一个眼色。

两名随从不敢怠慢,赶忙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朝后车门走去。

“和他在一起,日后只会苦了你,聪明的你,早该明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吧。”俞天齐压低了声量,在她耳畔,吐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你有钱有势力又如何?我要的幸福,你给不了。”她不屑地鄙睨着他,随后别过头,不再看他一眼。

06

俞弘亮这才知道,妈妈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与爸爸结合。这过程,他越听就越惊讶,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是她让我理解到,有些事情不是金钱所能得到的,尤其是爱情。”华雨秋的倔强,往往令他无可奈何。

“不过。也不至于感情决裂吧?”在俞弘亮的眼里,爸爸一直对妈妈很好,纵使分开了,对妈妈的关爱一直有增无减。

俞天齐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为了一洗他给华雨秋留下的坏印象,他决定改掉以往的暴戾。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宠爱有加……渐渐的,她不再对他冷漠疏离。

两人也曾有过如胶似漆的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甜蜜的时光。只可惜,像绽放的烟火一样,灿烂一刹那便消失殆尽。

那一天,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和她出外散散心。于是,他决定带她到锦绣市走走看看。

一路上,他的右手抓紧方向盘,左手则握起她略带臃肿的手,还一面说说笑笑,说得动情之际,他举起她的手背,烙下深情的印记。

“我有事情要处理,你先走走逛逛。”下车前,他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路上要小心,你们娘俩都是我的心肝。”望着她身怀六甲的肚子,他为身在福中的自己,感到无比满足。

一直目送她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才转身离开。半句钟后,他办完了事情,打算去找她。这市镇本来不算大,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她。

不过,出现在他眼帘,是她与旧情人在大树下拉拉扯扯,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他霎时焦躁不安起来,还感到莫名害怕。他忧虑着她还对方力余情未了,更担心她会再度与方力私奔。

他马上走到她的身边,对方力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方力,好久不见!”违心地与方力寒暄几句,他支开这对旧情侣。“孕妇最饿不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他搂着她的肩膀,往茶楼走去。

小小的地方,到处布满他的眼线,趁着大家各分东西,他向身边的眼线做了一个手势。不久,传来“砰”的一声。

她应声转过身子一看,随即满眼仇恨地盯着他。“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她气急败坏地冲他嘶吼,而后给他一记耳光。

自此之后,她当他是空气,不再和他说一句话,还中断了彼此间的眼神交流。纵使事后他竭力解释自己的苦衷,她不听;对她忏悔,她也不理。

为此,他只好通过买醉来麻痹自己,只要喝醉了,就不会在乎她的不闻不问,更不会觉得自己有罪。

07

阔别两年,再度重游旧地,实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抬眸四处张望,她不由得一阵唏嘘又感慨,锦绣市改变了不少,多了许多建筑物。

木棉树还在吗?她不禁想起每一次约会,她和方力必定先来到大树下碰面,然后十指紧扣。地畅游小市镇。虽然当时他俩的能力不能拥有许多物质,但她是真正感到幸福和快乐。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昔日的老地方,看着熙来攘往的陌生面孔,一股“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从心底袭来。忽来的一阵清风,吹落了艳红的木棉花,缓缓落到她的脚边。

“嗨,好巧啊!”一把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她猛的抬首一望,竟是方力!

她一阵激动,呼吸乱了节拍。良久,她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回应他:“确实好巧啊!”她差点以为,世上真有心灵相通的说法。她不经意地想起了他,下一刻果真然遇见他。

再次见到方力,他的言谈举止更显得成熟稳重。彼时此起彼伏的心跳,验证了不管历尽多少时间,她对他的感觉依旧强烈。

“恭喜你快要当妈妈了。”他把目光调向她已然隆起的腹部,由衷地祝贺她。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去。”聊了好一阵子,他便告辞了。“雨秋,请你多保重。”

也许此后一别,再也后会无期了,为此她要好好与他话别。“谢谢你,愿你今宵多珍重。”

她转过身走了没两步,身后响起方力的惊呼声:“雨秋,小心!”他一直在身后目送着她,当她险些被石子绊倒时,他飞身赶来住了她。

万万没想到,这一幕被俞天齐撞个正着,他顿时妒火中烧,居然对方力动了埋伏之心。只在一个转身的时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云霄,她回头一看,方力已应声倒地。

她拼尽全力来到方力的身边,好不容易蹲了下来,将他抱在怀里。“雨秋,答应我……你要幸福……”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刹那间,她觉得腹痛难耐,还一阵天旋地转,没多久,陷入一片漆黑里。

朦胧中,有两名面色苍白的男子向她靠拢,他们身上各自穿着一白一黑的袍子,装扮古代化。他们身手敏捷,一把掳掠她身边的孩子。

“妈妈,救我!”小男孩惊喊出声,她奋力地往前追,试图夺回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们快把他还给我!”

“他的阳寿已尽,必须跟我们离开。”黑袍子的男人解释,怎么都不肯把孩子交回给她。

“妈妈,我不要跟他们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孩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连带她的心跟着被猛烈撕扯着。

“不,孩子还小,不能没有了妈妈,望你们高抬贵手,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们了.”她不断地给一白一黑的男子叩头,嘴里还不停地重复:“求求你们了……”

08

倒在地面上的华雨秋,身后一片殷红,吓得俞天齐忙抱起了她,驱车赶去医院。医生说她激动过度,动了胎气,如今情况危急,在垂死边缘中挣扎。

“医生,孩子抢救不了,不打紧,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太太。”他大急,说话的口气略显颤抖。向来自我感觉良好的他,还是第一次苦苦哀求别人。

她或许是真正有福报之人,经过医生连日的抢救,娘俩总算死里逃生。只是,当她苏醒过来,一切已回不到从前了。方力的死,彻底浇灭他的唯我独尊,在她的面前,他永远是一届罪臣。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看我一眼?”他再也无法忍受被她忽略,趁着一个微醉的夜晚,逼问她。

她冷着脸,瞥了他一眼,而后别过头,不言不语。

“你说话啊,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理我?”他的不耐已到了极点,扯高了嗓门。

她冷冷地回答:“如果他能复活。”她话语刚落便锁紧心扉。

此后,他早出晚归,再后来变成彻夜不归。在外风流快活,为寂寞的心灵找寻慰藉。

她临盆在即,他竟带了一个妖艳迷人的女子回家,她就是万月玲,两人在酒吧里认识。在孤寂的夜里,她给了他飘飘欲仙的激情,甚至填补了他空虚的缺口。

华雨秋的不闻不问,加速了他沉溺在万月玲温柔的抚慰里。就在小弘亮刚过一周岁,他俩决定携手走过红地毯。

万月玲仗着他的宠爱,气焰高张,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明知男人已经当你是一根草,应该识相地离开,赖着不走只会惹来大家的唾弃,我也为你感到丢脸!”趁着一天吃晚饭时,万月铃张口挑衅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万月玲对她恶言向上,他居然有一丝丝快感,于是他一再纵容万月玲的恶行。直到有一天,他再也见不到她的踪影,才知道万月玲把她赶出俞家大宅。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宠你,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他气得暴跳如雷,一副恶魔相,要伸出魔爪,将万月玲撕毁。“要是娘俩有什么差池,我绝对让你活着比死更难受!”

他翻遍正座城市,都不见她的芳踪,焦急之下托朋友帮忙,终于知道她已住进一个小村落,地方比较偏僻。“我们回家吧,我保证不再让月玲伤害你们。”可是她依然故我,漠视他的诚恳。

往后去探望她时,他只能以见小弘亮为由。这以外,她拒绝与他再接触。

“如果世上真的有后悔药,我会隐忍下来,最起码她和方力从此各自安好。”他喝了一口酒,他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

09

一步步走到了金婚,实属不易,里头包含无数的爱﹑恨﹑情﹑仇,当然不少令华雨秋大为感动的画面。

她自认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俞天齐的霸道却带着满腔深情,她曾为之动容,甚至动了和他天长地久的念头。

踏入俞家,她的生活一开始过得相当压抑,毕竟她和夫婿的身份背景悬殊,她没少受婆婆的白眼及奚落,尤其婆婆爱用私奔一事来挖苦她。

“为爱远走高飞,怎么不滚得远远的?还回头来丢人现眼!”婆婆冷哼道,字句里甚是尖酸刻薄。“莫不是钱比较重要?没了钱,爱情不过是屁话!”

庆幸的是,冲突一来,俞天齐总站在她那一边,出言维护她﹑力挺她:“雨秋要是看上我的钱,会巴不得要和我结婚,犯不着多此一举。”

婆婆被他狠狠地打击后,火焰弱了好几分,她的耳根子终于落得清静。可是没过多久,婆婆再度挑起事端。“做了俞家的媳妇,就得为俞家开枝散叶,你都来了两年,肚皮没半点动静,看来你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紧接着,婆婆不断煽风点火,怂恿他俩一刀两断。“儿子,赶快和她离婚,妈我给你介绍更好的对象。”

“妈,我们不急着要孩子,再说你敢打包票,那个对象真的能为俞家开支散叶?而且她真的不会对俞家的财﹑势有非分之想?”他将了婆婆一军,招数极狠。

婆婆当下气得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到台阶下来,只好自找没趣地撇撇嘴,然后离开。

那一次,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结合在一起的五官,总显得有些戾气﹑眼神傲慢﹑眉宇间有股掩盖不住的霸气﹑双唇抿紧所有的不服。

26 岁的他,已是政坛与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的人生像是套上了耀眼的光环,充满传奇色彩。

后来,他俩的感情出现了裂痕,他依旧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弘亮,爸爸不在你们的身边,你要懂事一点,不要让妈妈伤心,不然爸爸会很难过。”每一次离开之前,他总会拍拍小弘亮的手背,柔声嘱咐道:“代爸爸好好地保护妈妈。”

她喜爱看小孩子天真的笑脸,于是开办“读书会”,免费教他们读书。他知道以后,不遗余力地支持她,还在村子里建了一所学校,让她实现多年以来的心愿。

时光荏苒,俞弘亮已到了成家的时候,在他把茶奉上时,俞天齐不忘叮嘱道:你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长大,实属不容易,就算你结了婚,也不要搬离这个家,毕竟她很需要你们的照顾。”

俞弘亮从小到大都很规矩,对于俞天齐的叮咛嘱咐,一直放在心上,默默替他实行。“爸爸,您放心吧,我俩早已达成共识,就算成了家,也不会离开这里。”一对新人,相视而笑。

尾声

再回首,往事已成云烟。事到如今,华雨秋说不上有多憎恨俞天齐,只是每一次见到他,方力的死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那种锥心之痛,她一辈子忘怀不了。

顾及弘亮那时还小,不能失去爸爸的呵护。况且,随着方力的离开,她和行尸走肉的活死人一样,与谁共度婚姻,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弘亮,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这是上一代的恩怨,没理由让你一起承担,再怎么说,天齐确实是个好爸爸……”她喃喃自语,眼泪悄悄划过她的脸颊。

“咳﹑咳﹑咳……”她猛的咳个不停,咳得胸口剧烈地疼痛,她赶忙拿起手绢盖住嘴巴。好半晌,移开手绢一看,上面已染有暗红的血迹。

“老太太,您的病情已越来越严重,劝您还是及早到医院就医吧。”家庭医生给她检查过,是患了急性肺炎。

病情一揭晓,她选择了隐瞒,更没有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反正花开花落终有时,就让她等到落花之时,带着解脱的欣喜,来到木棉树下,与方力再重聚。

方力,等等我,我们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你可能感兴趣的:(老地方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