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湾(六)

抓鱼事件过去了,它似乎预示着一些事情的终结,另一些事物的开始。

就在那年的秋后,我们家开始到大田坎的对面,西北朝向的山脚下,开荒建房。我们慢慢长大,原来挤挤挨挨的老屋不够住了。经过一年似燕子筑巢般的繁重劳作,新房通风,第二年的初冬我们搬离了冬天撒满阳光的大院子,住进了阴冷山坡下的新家。

川东丘陵地带的雾呀,缠绕了我们整个冬天。每天太阳还没来得及照向我们这边山脉,第二天的新雾已迫不及待从田间,从树下往外冒,朝我们的新屋子袭来。远离了小伙伴的游戏打闹,好在我们已都到了上学的年纪,那就看看书,写写作业,慢慢适应寂静的日子。

后来又有好几家搬到我们这边。情形一样的,在对面寻不出地基,对面阳山上是村里老人的墓冢园,下面是大块的庄稼肥地,地边扎营着几个大院子,已经挤得慌了。

每年新过来的人家,慢慢地也和我们一样,安静起来。加之八零年初开始了包产到户,大家也没闲心嘈杂别人家的事,埋头侍弄自家的田地,争取一个个好收成。那种集体主义的画面也就渐渐模糊了。

7.

古有彩衣娱亲的孝顺儿子,今也有子路负米的贤德少年。那时温家上湾一户族人,家里父母常年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他们几弟兄起早贪黑从地里刨食,就算把人家种不了的田地拿过来一块捣腾,一年下来,除去吃喝也剩不了几个子儿给父母治病。

一天老大对弟弟们说: 你们在家种地,哥哥去外面帮人干活挣钱,挣现钱回来,看看这样日子会不会好一点。哥哥一走就是一年,年底回到湾里,立马就把父母送去大医院,拿出了大把大把的住院费,彻底治好了父母的病。

老大的行为给了村民们以启迪,家里凡是有多余的劳动力都跟着老大出去了。同样地他们都会在每年的年尾回到湾里过春节,过完年又出去。渐渐地,这种模式越来越普遍,湾里的女人也跟着出去,紧接着老人孩子慢慢一块出走,全家彻底搬离开了温家湾,大家伙到城里扎下了根。全国规模的人口城市化,温家湾人积极参与其中。

我们家也一样,现在留在那背阳阴山脚下的,只有已经倾斜布满蜘蛛网的老屋。

是呀,温家湾的伙伴们纷纷远离,出走它乡异地,只把各自的老屋作为历史见证留在了原地。伙伴们飞得老高,走得老远,各路人才精英辈出。有一家人的公司已经开去了香港,好像还上市了。前几年,国家政策要求村村通公路,我们村编号为十三大队,非常偏僻,公路只能修到下湾的入口处就拐去了别的村社。在外的祖籍温家湾的大小老板能人们,自己出钱将水泥公路修进了下湾上湾,改建了那条著名的大田坎,把平整的路面延伸到对面的大院里直到祖先墓地的山脚下。

现在温家湾最热闹的时候不是春节过年,而是每年的清明时节。大家伙有时间就会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回去祭祖拜山,缅怀一番留在那里的往昔岁月,再在自家的树下老屋前来张自拍,一并带走。大伙儿想得最多的不过是怎样将温家湾那两个“W”的山坳拉开成一条直线,将记忆的珍珠一粒粒穿成链,挂在脖子,坠在离心最近的位置,摆来荡去,一路陪伴着自己飞得更高,更高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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