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有多深，就有多狼狈

01

    她愤怒地关上了房门，不愿再听父亲的嘲讽和否定，心中的怒气让她一时无法呼吸，遂仰头倒在床上，任凭湿热的空气将她与外界隔离。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与父亲强烈的对峙。她爱她的父亲，但也爱父亲反对的他。

    那个他是她爱了六年，等了五年的人，但是她的爱恋和等待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文，不过上演了一出傻姑娘的痴情戏码。

02

    第一次跟父亲坦白的那天，她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爸爸，我恋爱了。那个时候，很年轻，十来二十岁，谈到爱情，想到的是浪漫，所以顾不上考虑可能地反对和阻止。父亲听到后，没有强烈地反对，只是微微告诫，你的路还长，不要太过投入于眼前的小情小爱，你不定，他不定，你们的未来不定。

    她选择微笑沉默。

    第二次跟父亲坦白的那天，她认真地告诉他：我还是跟他在一起。片刻没有回音，她只是看到蹲在门前那个并不高大的背影渐渐佝偻，然后突然站起，提起旁边的水桶，没有转身，说道：你说过要先专心于学习上的，我说过你们中间有很多不确定的，你们的计划在哪里，那个男生的计划在哪里，你清楚吗？然后径直走向水池边，把水龙头扭至最大，似乎想用水柱冲刷的声音阻断他继续难过的表情。她健步出门，望着不远处打水的父亲，分明看到父亲脸上紧张的愁容。

      第三次跟父亲坦白的当年，她24岁，求学之路临近尾声，追爱之路也需认真总结。但是这次她不敢再去恳求父亲的应允，因为那个她一直坚守的他依然一事无成，她没有勇气，没有底气，只是想再等等吧，或许毕业后他的工作就会有起色。可是，一次毕业要面对的事情太多，工作，家庭，爱情，每一个环节自己都要好好衔接和平衡。综合考量下，她选择留在了当地的省会城市，接受了没有期限的异地恋。这次轮不到她坦白，父亲就开口了：你还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吗？工作这几年，存了多少钱，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买房，在哪里生活。一连串的追问让她哑口无言，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爱情只有甜言蜜语，没有畅想中的未来。她心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呢喃：这些我们还没考虑。

    这次她的父亲沉默了。

03

    今年春节，他要求去她家里拜见她的父母，但是她拒绝了，她的父亲拒绝了。

    她拒绝因为害怕他目前不够优秀无法获得父亲的认可，她父亲拒绝是因为根本没有准备接见这个没有任何计划的准女婿，她从父亲的眼里读出了答案。

    她可以坚守和他的感情，却无法忽视父亲的感受。因为这两个男人都是她最爱的。她的拒绝没有被他接受，他愤怒，认为是她故意不让他拜见，认为是她父亲故意不待见，这对他是一种侮辱。他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攻击，二十几年的自尊经不起这般拒绝，他咆哮，说教，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发泄在瘦弱的她身上，她成为那个不尊重父亲不尊重男朋友的势力女。

    悲痛笼罩了她，所有的骄傲在此刻化为乌有，她害怕失去父亲的信任，害怕失去和他的爱情，在这个年味骤浓，家家合乐的时刻，她的家庭因为这件不愉快也都怏怏不乐。

    这是第一次亲情和爱情的激烈碰撞。

04

      今年五一，他从外地过来出差，她的父母也进城来看她，一面是半年未见的男友，一面是几个月不见的父母，她的处境很尴尬。她看出他很想借这次机会拜访，只是无法言说，内心的纠结充斥着内心，挽着他的手走在街上，时不时偷看低头行进的他，她看到了他的沮丧。

    终于，她拉着他停下了：今天带你见我爸妈吧。他的眉眼瞬间舒展开，笑起来很天真，她也跟着笑了。

    这个决定并不代表问题可以忽略，她不敢电话提前告知，只是打算先斩后奏。

      买好东西后，她带着他回到了家，进屋前，她提前跟弟弟妹妹说了他的到来，只是想通过他们的嘴传达给父亲，不至于面对直接的拒绝和怒斥。

    回家后房间幽暗角落里那个佝偻的背影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眼神呆滞地看向窗外，尽快天已经很黑，父亲仍然坚定地看向窗外，似乎在寻找一片光亮，能够让他本就黑暗的世界照进一束光？

    她走进房间，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那一刻压抑的空气让她说不出话，所有的故作轻松都被压缩成想要逃离的冲动，因为她真的不想，也不忍看到这样的父亲，她想打破这片沉默，所以简单问了一句：爸爸，你怎么了。话音刚落，她后悔了，心里想着：我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地将自己不理智带来的不和谐都传导给父亲让他一个人承受，我怎么这般自私地将自己不成熟带来的痛苦传导给您让您一个人独自咀嚼？内心极度后悔，恐惧，黑黑的房间里的空气像个魔爪在她的头顶撩拨。父亲不想让她难看，所以用孤独的沉默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拜访。

    父亲没有大发雷霆，但是沉默足以让人呼吸困难，他意识到盘旋在这个家庭中的低气压，看到了自己的不被待见，只是此时所有的兴奋早已盖过这些低气压，他真的很开心，似乎离她更近，可是他没看到她内心的挣扎，对他，对他父亲。

05

    爱得有多深，就有多狼狈，在亲情面前，她很狼狈，在爱情面前，她也很狼狈。无法做到让男友和父亲和谐相处，又无法解开父亲的心结，所有的表面和谐都化作层层压力由面部表情传递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