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素描（下）：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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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恶师

我的初中，温州二中，在当时温州一中没有初中部的年代，二中，是初中部最好的中学。

二中在水门头永宁巷内，我家在飞霞南路，我进二中是因为我的成绩全校第一，我熟悉的小学同学由辖区划分，大部分分在了十二中十三中，或其他。所以在初中班级里，我完全陌生，一如当初从永嘉进入温州一般。幸好初中同学大多都是友好的，比起小学同学，他们的学习上进心要强出很多，我也暗暗努力，希望自己争气。

英语老师是位很年轻的小姑娘，姓刘，应该是学校刚毕业不久就来任教了，因为她父亲也是本校教师。刘老师短发，笑起来有酒窝，但绝对不美，刘老师活泼开朗，随性率真喜怒均形于色，刘老师高兴时喜欢唱歌或哼着曲儿，生气时喜欢瞪着白眼拿粉笔扔人。应现在网络名词活脱脱就是一稚气未消的＂小姐姐＂，形容她好就是＂率直、不做作＂，形容她不好应是＂简单、没脑子＂。我心中暗暗奇怪，二中，堂堂名校。英语老师怎么是这个样子？又一想电视上那些英国人、美国人都是疯疯癫癫没大没小随随便便的，刘老师，专工英语，大概也是渲染或传承了洋人习性，必是高人！

而事实在26年后得知，刘老师在教我们时正处于热恋期！一无多少教学经验，二本就是思想简单，又摊上个要死要活智商归零的热恋，还能教出啥好书来？只是时运不济，苦了落在她手里的学生而已。

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英语，感觉新奇，强记、书写单词是基础，一些冗长的单词记起来的确烧脑，而一些短句古怪又难记，愁死人！英语、中文发音截然不同。我们如牙牙学语的儿童，努力张口学习着。刘老师教了我们一手秘诀：就是在单词或短句后面，用普通话或者温州话作了谐音。比如：狗戴猫铃，好肚油肚，估得阿夫特怒，也死鼻涕死，等等，更有不少温州土话元素！这样一来倒是活跃了课堂气氛，也提高了大家的兴趣，英语在谐音的伴随下不时此起彼伏哄堂大笑，刘老师，经常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翻，淋漓尽致，因此很多人喜欢上了谐音，即使刘老师没有用谐音，自己也习惯性给单词加上了谐音。

书山有路勤为径！本来，＂学习＂就无什么＂速成＂之说，谐音学习的确提高了强记效果，至于朗读方面，却与标准读音相去甚远，渐入岐途！课余很多单词，我们就用温州话顺口读出，毫不为奇！若干年后我们大批从事国际贸易的温州商人，经常是洋人讲他的英语，我们讲我们的英语，都讲的很流利，却彼此难懂，为何？发音问题，不标准的发音，频频出洋相！这其中，谐音朗读，罪责难逃！

一次上课，正好讲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故事，此文语法复杂句子繁长，刘老师指了指我，示意我起来朗读，我赶紧拿起课本诚惶诚恐，由于练习熟练度不够，读得支支吾吾，但我还是认真地读着，读到一半，突然刘老师意外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一愣停了下来，刘老师强忍住笑后，让我继续，没再多读几秒，刘老师又哈哈大笑，我不解，老师笑弯了腰、花枝乱颤，勉强扶住桌角稳定，问我：＂你的英语朗读都是永嘉腔，你是乡下人吧？＂我一时羞愧、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课堂本安静，而瞬间，全班同学亦哄堂大笑，笑话我读的＂永嘉式＂英语，笑话我是乡下人！其实在谐音朗读下，我们的发音都不标准，我的温州话早已成为母语，而这次英语朗读， 却不知为何居然重新释放出了永嘉腔调，奇怪！

这场由刘老师带头引发充满嘲讽意味的全班哄笑，我的朗读变成了一场可怜的恶作剧。现场让我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我开始厌恶英语，尤其是朗读。刘老师笑得花枝乱颤、无心无肺的2B模样，没日没夜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深刻凊晰！

以后刘老师要我朗读，条件反射，我就觉得心跳加快，口齿不清。若是稍有教育经验的人都该知道，我的心理压力已给＂朗读＂造成语言障碍了，若想恢复，需要调整，正确的引导和调整！刘老师却浑然不知，我略有失误，她便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声如刀，刺在我燃烧的心里！她依然乐此不疲，一次比一次笑得疯狂灿烂，一个短暂的恶性循环！

最后一次，刘老师嘻嘻哈哈地再次叫我朗读，我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刘老师发怒，直接抓起粉笔扔了过来，我毫不理会，只是愤怒地看着她可恶的2B脸，冷冷地说，＂我不读！＂奇怪，这次居然把她给震撼住了，她也愣了！不再要求我读，作罢！

世事如棋，没过几天刘老师居然停课了，后来得知她已怀孕数月，因身体素质需静养，不宜再授课。新来的男老师，英语非常标准，并立马禁止了谐音记忆、朗读，谁再用必重责！而刘老师的疯狂嘲笑，却一直如魔鬼般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挥之不去！男老师对我谆谆开导，鼓励我不顾一切，只管大胆开口读出，一切都会改变成标准纯正！我却心有余悸，始终不敢大胆启齿，至今，与口语缘浅！

26年后重逢的初中同学大型聚会，刘老师自然不在被邀请行列。餐桌上提及的师者记忆，除了一位同学，全班同学对刘老师竟无一句好话，酒多感慨时，只欠声讨！为师如此，师者当引以为戒，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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