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桃塬是个小村庄,全村不过百十户人家。

村子离乡镇有十来里路,出行并不是很方便,但也因为远离交通干道,倒是个安静、质朴的好地方。

但这里的人可不这么认为,提起桃塬只有两个词“偏远、落后”,要说这里什么最多,那就是大龄剩男。

这里的男孩娶媳妇是个大问题,本村的姑娘几乎都嫁出去了,别处的姑娘没几个愿到这里落户的。近几年,有点能耐的都在外面买房买车,实在买不起,也将家里盖的富丽堂皇,又肯出大把的彩礼,就这样,人家姑娘还要挑挑拣拣哩,至于那些家庭困难的,找媳妇更比登天还难。

在八十年代那场哄哄烈烈的计划生育浪潮里,人们为了能生下个儿子,不惜倾家荡产,如今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又有许多家庭倾家荡产,这世事的转变总让我们这些质朴的农民们慨叹不已。以前谁家有三五个儿子,那在村里可是一种耀武扬威的存在,现在谁家儿子多的,就是一种要命的存在了。

李老汉这些日子真觉得像要命般的疲累。

李老汉有两个儿子,前两年刚给大儿子盖了新房,娶了媳妇,马上就打探着给二儿子找对象。老汉的两个儿子都并不出挑,老二勉强上了高中,老大只初中毕业,两人都跟一般的农村青年一样外出打个工,挣的钱不多不少够本人挥霍。当然,娶了媳妇自然就攒的下钱了。

李老汉踏实肯干,在村里种了十来亩田,又有砌墙的手艺,农闲时辗转在各个建筑队,从没闲过,原本也算个富足的人家,可给大儿子这一盖房娶亲,也基本把家底倒腾光了。可是,再怎么不济,也得赶紧安排二儿子的婚事,趁年纪小还好找对象一些。

这两年东挪西借终于将家里的上房翻盖一新,就当作二儿子的婚房了,至于他们老两口,以后就住在临街的那间旧屋里。

去年亲戚介绍的邻村一个姑娘终于和老二看对了眼,也答应今年就让迎娶进门。这下李老汉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娶妻有望,愁的是这结婚的一大笔钱该到哪儿筹措。

按如今村里一般的情况,整套家具家电下来就得好几万,给女方的金银首饰自然是含糊不得,这又得三五万,给女方的彩礼现在有六万六的,也有八万八,再加上酒席,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少说也得有二十万才能将新媳妇娶进门。

李老汉这段日子为了借钱可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不管怎样,先将媳妇娶回家,蹋下的债务他再出几年力,也不愁还不上。

一切倒还算顺利,谁家遇上娶媳妇这样的大事,亲戚朋友总会帮上一把的。

终于将一切打点妥当,熬到了娶亲的日子。明天是腊月十六,算命先生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呢。老两口晚上送走来帮忙的亲友,疲累的歪在床沿上,他们现在还不能睡,要将明天去接亲需带的东西再清点一番,又将特意留出的三千块钱装在一个大红包里,这是给媳妇的上轿礼,这个可千万不敢含糊,有人家就因为上轿礼没给够,媳妇当场就闹着不肯上彩车。

这个红包一封,家里就没什么钱了,明天的酒席钱还要等收了亲友们的礼金才能给呢。两口子看再没什么纰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正准备赶紧上床睡上一会儿,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又得起来忙活了。

床头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起来,老伴起身接了,听了两句,马上神色变得急慌起来,对着话筒急切的问:“娟子,咋了?不是早就说好的吗?……”那头早响起了“嘟,嘟”的声音。王老汉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许是起的猛了,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传来一阵隐痛,“咋了?出啥事了?娟子说啥了?”“她说明天的上轿礼要一万,不然就不用去接亲了。这着急忙慌的,上哪儿再去弄钱来……”李老汉听不清老伴后面嘟囔了什么,一阵更大的疼痛袭来,他倒在了地上。

救护车到时,李老汉已经完全没了呼吸,医生摇摇头,没必要再救治了,人已经走了。

此刻所有的亲朋又重新聚到了这里,他们要商量出个合理的办法以解决眼前这样的局面。最后一致的意见是明天先将新媳妇接回来,至于李老汉,只好先用被子盖在床上,等喜事办完了再说。

第二天,李家老二怀揣着亲友们凑够的一万元钱,带着车队踏上了接亲的路。后面的车上鞭炮放的震天响,唢呐也呜呜拉拉的一路走一路吹。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大片的雪花,很快就将这村庄淹没在了一片白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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