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莫来成都

从贵阳到成都的航班晚了整整两个小时，原先十二点能到，最后变成凌晨两点。由于双流机场的跑道正在修整，我们都已经按时登机，最后却被告知飞机没有跑道，起飞时间不明。我们在飞机上等了半个小时，最后全部被叫出去，在候机厅里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两点的双流机场稍显冷清，出租车还是不少，只是所有车辆都行色匆匆，见人就问去哪里，上车之后又不打表，直接给出一个价格。但是，所有车辆又都是成都大街小巷熟悉的绿色涂漆出租车，空车的标志非常显眼。

我拒绝了一辆要价七十元的出租车，在快要出航站楼的地方拦下一辆空车。上车之后，我跟师傅说打表，对方直接问我平时坐车多少钱。三十多吧，我这样回答。然后他直接说了一声：你下去！我问他，你要多少，他说五十。我没有再议价，心想这么晚了，五十就五十。

载上我之后，司机并没有直接出机场，而是倒回去。“我再去拉一个人”，他说。我没有在意，他们跑来机场也不容易。在抵达口，他又接到另一个人，前往羊犀立交处的一家酒店。对方上车之后问多少钱，司机起先说一百五，最后说一百。对方一再要求打表，司机也同意，然后说打表也是一百多。

我以为一切会很平静，如果顺利，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能到家。然而，事情从出航站楼之后就开始变坏了。司机长得有点肥，头发很短，接近光头。新上来的这位乘客从长沙来，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导航，这时候，司机不耐烦了：“快把你的导航关掉，我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舒服。”

我在副驾驶上并没有说话，后座的乘客也没有关掉，只是说了一声：“我不开导航，若是你带着我绕路，我岂不很吃亏。”这时候，司机开始激动起来：“从机场到羊犀立交，至少三十多公里，成都午夜打车，每公里三块多钱，也得一百多。”此前，那位乘客导航发现，实际距离其实只有二十多公里。

之后，那位乘客说的一句话，彻底“惹恼”了司机，他说自己的朋友告诉他，成都打车，二十多公里也就二三十块钱，不用一百这么多。听了这句话之后，司机开始发疯，一个劲骂乘客的朋友脑袋进水了，开过刀了。“我每公里烧油都得六毛钱，你那朋友是不是进过医院呀？”他显得很激动，车在机场高速上行驶，司机一会儿一个急刹车，然后转过头来骂后面的乘客。

起初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之前司机说了一句话，也让我有些听着不舒服。在还没有骂后面这位乘客的朋友之前，司机先把他骂了，他说自己遇到戴眼镜的，十个里边有九个是智商低。我听了之后很不舒服，所以当他想让我帮他说句话，劝劝后面的乘客时，我没有帮他，反而质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在整个过程中，这个司机都像发了疯一样，一会儿加速，一会儿急刹车。从机场高速出来之后，司机并没有往火车南站方向走，而是直接绕上了三环。我问他为什么不先送我到南站，他说后面的乘客要打表，所以先把他送到，然后我只管给他五十块钱就行。说到激动的时候，他甚至一度停下车来想让我下去。彼时三环上全是货运车，我心里开始忌惮，也就没说话。

整个行车过程将近四十分钟，从机场到羊犀立交附近，司机都在怒骂。他吹嘘自己以前是开公司的，后来因为到澳门赌博欠了债之后，才开始出来开出租车。然后，他继续骂后面那位乘客的朋友没脑子，又骂戴眼镜的人都弱智，还不满意我在他和乘客之间不仅不劝架，反而参与进来和稀泥。

车子开得很快，我背着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要投诉这位司机，于是在半路上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设备，心想下车之后记下他的车牌号，也够他喝一碗的。

到羊犀立交之后，车上打表显示价格为119元，他把票撕给那位乘客，收了对方一百块，骂了几句之后，又带着我继续返程。在路上，他硬是让我先给钱。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两张一百的，还有一些零钱，但是不够五十。于是，他拿出五十块钱给我找。

我心里有些害怕，因为那个乘客下车了，就我一个人在车上。我给了他一张一百的，但是隔了几秒之后，他跟我说换一张。我当时并没在意，心里也有些恍惚，于是就跟他换了一张一百的，然后他给我找了五十块。

从红牌楼上二环之后，他带着我一直往南边走。但是，他并没有在科华北路这边转向天仁路，而是直接往人民南路走。然后，在火车南站西路附近，他停下车，让我打个三轮车回家，说他不熟悉这边的路。我心想这里离我的住所也不远了，于是匆忙下了车。当我想要给他的车拍照时，却发现后面的车牌被一块布遮住了。于是，我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夜色里。

三轮车师父旁边有一辆跑私车的，司机师傅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坐上黑车了？我说不知道。然后他说，他一看到那辆车的车尾牌照被遮住，就知道那是一辆黑车。那人问我，他收了多少钱，我说五十块钱，对方说那还好，之前有人被黑了两百多。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那个司机在收我钱的时候，换了一张一百的。我赶紧把钱拿出来看了一下，发现手上拿着的那张百元钞票已经被掉包了。但是，那辆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三轮车带着我回到住所，一路上我都在恍惚，心里甚至有些后怕。我本想着自己又录音，天亮之后还能投诉这位司机，但我真是太天真了，像他们这么“精明”的人，又岂会给我留下机会投诉他们呢？然后，我想起他在车上说的，你们这些戴眼镜的，都是读书读傻了。

我跌跌撞撞回到家，接近六神无主。火车南站安静而又祥和，人民南路上的车辆依旧川流不息，我的内心却别样复杂。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刚刚乘车的画面，不知道若是途中起了冲突，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又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自大四那年开始在成都实习，我在这座城市至今四年有余。因为工作关系，我一向自认很了解这座城市。我能背出许多条公交路线的站点，也知道地铁上的每一站，甚至很多小巷子都非常熟悉。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座城市非常美丽，走完全国之后，依然觉得她是最美的。但是今天我才突然发现，她是那样陌生，陌生到让人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