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没有(二)

回到家之后,家里不出意料的一片祥和。

不知道第几次了,白鸽子觉得自己是个顶多余的人。

若她不存在,爸、妈、弟弟一定过得很好,至少比现在开心。

她明白这个论断,可心里却难过的不行。

——你要习惯,你要适应,白鸽子。已经决定不要的东西,就不要留恋。

她在心里这么想。可还是会难过不是吗,要放弃一件经年陪伴的东西都跟困难,何况是朝夕相伴几十载所积累的感情。

——哎,世上如果真的有第八号当铺就好了,那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成为一个弟弟那样的人。不固执、不狂热,不心重,能轻松的享受爱,也能轻松的给予爱。

可她呢,是个一刻也放松不下来的性格。“十年来,深恩付尽,死生师友”,她时刻怕自己不够好,怕让人失望,因此也怕自己的爱会让人失望——那倒不如绝望,她想。

她知道这是错的,可她无力挽留掉入泥沼的自己。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无力挣扎一般。

她渴望声嘶力竭的爱与痛,就像一阵飓风,把天地毁灭。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像她一般阴暗的人了。

所以,她羡慕茉花,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孩子,那个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宽佑一切的人。她不自觉的想靠近她,不止是渴望救赎,可能是潜意识里也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对,像她一样,可以轻轻一笑,就说出对不起和我爱你。

不提将来,至少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所以,那天晚上,在昏黄的台灯下,望着窗外的漫天星光,她给茉花写了一封信,那是一个无助的人迫切的心声。

亲爱的茉花:

现在是2016年8月4日,里约奥运会就要来到了。

夜里凌晨十一点五十五,新的一天快要开始了,你可能已经进入梦想。

这些年,我不能全心全意依靠另一个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本能拒绝别人的亲近,心里渴望倾诉却无法倾诉。我知道自己需要救赎,也做了很多努力,却没有成效,前十几年养成的性格像一张冲不破的网勒的我紧紧的。

茉花,言不能尽意,心里的东西文字永远也描绘不完全,我亦不能尽善尽美。

总之,我觉得生命充满了困惑,比较像叔本华的悲观主义。

那困惑环绕了我自始至终的生命。

今天,我伤心的缘由是与弟弟吵架,被母亲臭骂一顿。起因很小,不值得一提。

我只是突然有一种感觉。

父亲是别人的父亲,母亲是别人的母亲,家是别人的家,而我,一无所有。

很自私的想法吧,但我不能停止。

坦诚来说,这种感觉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很早以前就有了。

这种定义,或许在十年前,或者更早——早在那个少年还是母亲肚子里一个未成型的雏形的时候。

那时,三姑六婆总是吓唬我,有了他我就不被爱了。

或许,那时就已经种下了惶恐的种子,只是年纪小不自知,又没有人来引导这种突然降临的惶恐。

于是,就这么怀着惶恐长大了。不是不爱他,是爱的——相信每一个姐姐都有对弟弟强大的保护欲。即便吵吵闹闹也还是亲近,可这种亲近却在母亲的干涉下越发疏远。

——他无理取闹,我年纪大,为什么不让着他?

——我无理取闹,不懂事,该滚哪滚哪。

简单粗糙。

茉花,是我错了吗,执意追寻二元论的公平,执意认为打闹也是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不需要别人插手。越插手反而越乱。

或许,是我错了。

可无端地会去这样想——你爱一个人时,那么那个人对了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倘若你不爱一个人,那么那个人笑是错,哭是错,微笑是错,呼吸也是错。

偶尔,我总是有种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冲动,可是,我却又那般眷恋这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

但是我怕,我守候的只是一个空壳。

茉花,我亲爱的茉花,晚安。

                    ——爱你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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