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与目录
西餐厅设置在这家五星级宾馆的顶层。五星级宾馆在京城尚属新鲜事物,只有寥寥几家。
从挂着猩红色天鹅绒罗马帘的窗户向下望去,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再往南是灯火通明的北京站,在南城一片黑黢黢低矮的建筑物中,北京站成为一个高光亮点。
西餐厅里飘浮着轻柔的背景音乐。昏暗静谧中,不时从一个个深色高背卡座间传出刀叉的轻微碰撞声和窃窃私语声,每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都摇曳着一只装在阔口玻璃器皿里的红色蜡烛。烛光后面晃动着一张张外国人中国人不真实的面孔。
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侍者拿着点完的餐卡刚刚转身婀娜着腰肢离去。景峰辉深情款款的目光便从对面望了过来。
成文避开他的目光。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用彩纸包着的盒子。景峰辉认出那是刚才下车时,她从旅行皮箱里拿出来的东西。
“峰辉哥,我给你带了礼物。”
“你还送我礼物?”景峰辉一只手挠头,不好意思。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份礼物呢?"成文说着,把盒子递了过去。
"我还没有开始为你做什么事情呢。"景峰辉说。
"不,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特别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
"我帮你还不是应该的?”景峰辉说着,打开了包装:一顶黑色闪亮的毛皮软帽露了出来。
“啊,水貂呀,手感真好,绒多针少,是俄罗斯水貂?”景峰辉摸索着那顶帽子,爱不释手。
“我也不太清楚,苏联人告我是丹麦水貂。我在边城展销会上看见的,喜欢就估摸着你的头型尺寸买了,跟我穿的那件紫红色大衣一起买的。"
景峰辉把帽子戴在头上,展示给她:"怎么样?像不像个老地主?"
成文左看看右看看,拍手道:“挺适合的,买成功了!嗯,像老地主他儿子!"
“大小非常合适,你的判断神了,你的审美我喜欢!"
成文得意地笑着说:“在青城需要这样的皮帽子,以后冬天不穿军装的时候就可以戴上它御寒。”
成文的一只手去拿放在盘子里叠成花朵的餐巾。
“小文,"景峰辉忽然抓住了那只手,眼里闪烁着烛光的火苗,温柔地说:“你知道从你离开青城到今天,一共有多少天吗?"
成文一楞,摇摇头。
“一共是177天,差7天6个月!”
成文忽然心头一热。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念你,不知道你给我施了什么魔法,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人。"景峰辉的声音愈发温柔:“我恨这种电话不通,邮件太慢的日子,不能把我每天的思念都诉说给你……”
成文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模模糊糊地转向摇曳的蜡烛和燃过的留在玻璃器皿里的蜡脂。
一直以来,一想起他,成文似乎就在往心上一层一层地涂抹这样的蜡脂,她要把心像药丸那样包裹起来。她以为这半年来这层壳已经足够坚硬,可是,它还是抵御不住与他的见面,一句话就让它龟裂了……
她仿佛看到柔软的心正从破裂的壳里钻出来……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柔软。她的被他握着的手也柔软无力,不争气地抓住了他的拇指。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帘。景峰辉从她的眼睛里终于看见了他期盼己久的柔波。他知道,正是这份纯情吸引着他,让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服务员端来了冷盘和奶油蘑菇汤。
成文把手抽了回来,用餐巾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滴,摇摇头,平复了情绪。
"喝口热汤吧,这几天坐火车估计也没吃好饭。”景峰辉体贴地把勺子递给了成文。
他摘下帽子,放进盒子里,装好,说:"我想这帽子不光在青城,也许以后在欧洲,在北美的冬天都能用得上呢!”
"你还要去欧洲,去北美?"成文喝了一口汤,不解地问。
“我一直等着你来京,想当面告诉你我的计划。"景峰辉把沙拉布在她的盘子里。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么说好。
“我想脱掉军装下海,在这家德国公司先干一阵子,积累些经验和财富,然后就带着你去欧洲或者北美生活。"
成文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带着我?!那你在部队的事业呢?塔娜干事不是说你的发展前景非常好吗?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这一切呢?”成文把他怎么能放下家庭这句实质性的她从不愿提及的话压住了。
景峰辉笑了:"那些工作谁都能干,干好干坏而己。我不愿意走仕途了,把那个处长位置腾给其他人,一堆人等着抢呢!前些日子,我和朋友到南方考察了一圈,发现赚钱这个事儿太有意思了!这是个有机会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我觉得商海更广阔,更有吸引力,更有挑战性,更适合我,所以我想下海游游泳。"
成文看着他,嘴里默默地嚼着一块裹着怪异的奶油酱的土豆,不好下咽。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今后!你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让你离开那个艰苦的地方,彻底离开部队,跟我在一起。你在边疆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国内形势。”景峰辉忽然压低声音,指指天花板:“思想不太一致,形势不稳,我们一起出国去,躲开国内的一切,找个太平的地方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坐在这么高的楼上,我怎么觉得飘飘忽忽,脚不着地呢?"成文看看窗外,笑着说。
"我们家在德国和美国都有亲戚,我的几个哥们也都出去了,你又有外语优势,咱们出去肯定混的不比他们差!你觉得怎么样?"景峰辉认真地说。
"我觉得我现在坐在这儿都不真实,像梦幻一样。"
"我今天把我对我们的计划告诉你,你先考虑着。”
"可是,我们?我们仅仅是朋友呀!”成文说。
景峰辉仿佛没听见一样。俩人默默地喝汤吃菜。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脆弱的心》轻柔地萦绕在餐厅里。
过了一会儿,景峰辉低声说道:“我们在部队都是浮萍,脱了军装就需要一个落脚点,一个安身之处,在国内这个地方不好找,出去也是为了处理好你纠结的我的事儿。"说话时,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成文。
盐煎三文鱼上来了。
景峰辉切了一块放在嘴里:"这鱼做的不如北展旁边的莫斯科餐厅做的地道。"
成文也吃了一块,学着景峰辉的口气说:“这鱼不如我们边境上俄罗斯人做的地道。”
“嘘!别说话!"景峰辉神秘的样子让成文定格般噤了声,看着他。
"你知道不知道,你特别好看,现在的你,就像一颗小毛桃!”景峰辉说。
这个古怪的比喻把成文逗乐了,她不明白小毛桃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自己身上这件淡粉色高领毛衣引发了他的联想。
"峰辉,我看着像你!"一个高个子理着板寸头型的干练男人离开正往外走的几个外国人和中国人,走到他们的卡座旁,看着成文对景峰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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