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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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怎样才算人生赢家,恐怕很难说得清。

或事业有成,或家庭美满,儿孙绕漆,都是人们所追求的,得到了即认为是人生赢家。

才女魏乐水似乎就拥有这样的标配,不到25岁就嫁给了多金男,从而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事业是步步高升,蒸蒸日上。

她不但工作顺风顺水,家庭也很完满,在结婚初期,就已经诞下一双儿女,还是龙凤胎,羡煞旁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出了名的孝女,结婚后,依旧照顾父母,甚至还兼顾着弟弟,就连弟弟结婚买房子的事她都操心办了。

还在农村老家时,她就经常被人当作孝顺的标杆,成为村镇的模范。

搬到一线城市后,她的发迹史又常常被老家人津津乐道,给家族挣足了面子,整村的人甚至都把她当女神一样看待了。

更难得的是,她漂亮的外表下还嵌着一颗贤惠的心。不管是大家还是小家,她都照顾得面面俱到,井井有条,更深得朋友的信赖,不得不说是个相当完美的人。

谁和她在一起都会受益,能得到她的帮助,而她的人气也越来越旺,倍受大家推崇和尊敬。就连老家的族长老爷爷都很钦佩她,说魏家祖上阴德庇护,能出来这么一位金凤凰,是祖上的无尚荣耀。

所以,村里的人没人不重视她,在大城市里的新朋友,也都当她是块宝,更愿意与她相交。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被大家看好的人,寄予厚望的人,突然间也会遭到不测,命运轨迹急转而下。

2

那是一个春末的中午,魏乐水兴致勃勃地请家里人到高级饭店吃饭。

聚餐的人不多,都是魏乐水的娘家人,有爸爸妈妈、弟弟弟媳,还有才满4岁的小侄女。

本来大家都很开心,因为吃到了难得一见的鹿肉。

尤其是小侄女,吃得津津有味,一个劲往嘴里塞,小肚皮都撑歪了。

魏家妈妈看着孙女可爱的模样,也边吃着边笑着。

她老公——魏老爷子,更有兴致,多喝了几杯酒,还高唱了几个戏曲调子。

人虽不多,但情绪高涨,气氛很好,感觉热热闹闹的像过年一样,甚至比过年还开心。

由此,魏乐水也很欣慰,就想着吃过饭后带大家到什么地方去玩。

可正在这时,情况发生了突变。

先是弟媳妇感觉身体不适,捂着胸口直说难受。

接着弟弟也觉出不好,很快就扒到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大家见状都吓呆了。

可此时那个小侄女也晕倒了,甚至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魏老和魏妈妈惊讶至极,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慌乱得不知所措。

在一旁的魏乐水反应很快,连忙告知饭店经理,并迅速打了电话叫救护车。

几分钟后,救护车到达饭店,迅速将病人送进医院。

而魏乐水想到可能跟吃的食物有关,就也带着父母到医院去好好检查一番。

3

经过几小时的折腾,魏家父母均无碍,只是受了惊吓。

魏乐水也没事,只是更担心弟弟一家三口。

然而不幸还是降临了。

弟弟、弟媳和小侄女没有抢救过来,已中毒身亡。

这个噩耗给魏老两口狠狠的一击,他们承受不了,伤心过度也昏厥过去。

但接下来的现实就是,魏老爷子得了中风,而魏妈妈变得痴痴呆呆,一下子谁也不认识了,只是口里含混念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呀”。

唯一庆幸的就是魏乐水安好,她无法面对现实就跑去问医生家人怎么会中毒?

医生告诉她是食物中毒,但究其原因,还需要细查才能知道。

所以医生也秉承着他的职责,面对中毒一事他也必须报警处理。

4

很快,警方就介入调查了。

巧合的是,负责该案的刑警队长居然是魏乐水的老同学。

她也觉得意外,没想到会是高中同学邱豪来侦办,便诧异道:“原来是你!”

邱队长先是一愣,但很快镇定地说:“没错是我。嗯……我最近才调来这的,想不到办的第一件案子,居然跟你有关。”

魏乐水没有多说,而沉郁地低下头,坐到一边了。

接着,邱队长就例行公事,按照正常程序向魏乐水要资料。

听完当事人的陈述后,邱队长知道她心情不好,就不多留她,而说了些宽慰的话,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等魏乐水走后,邱队长就看着笔录一一分析。

有些事他想不通,因为根据法医报告,三名死者的确是食物中毒,而且毒性很大,那么及时送进医院都没法救活。但问题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他无法理解,当时吃饭时,总共有六个人。这六个都在吃东西,为何偏偏是那三个人中毒身亡,另外三个却没事?

如果中毒的食物来源是那家饭店的话,就很说不通。所以该另有原因。

因而他开始细查魏家吃饭当时,是否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

他总感觉,看似意外的中毒事件有些不寻常,就不排除有人为犯案的可能。

于是他亲自找线索,去那家饭店询问,想知道魏家六个人吃饭时的具体情况。

饭店的服务员回忆当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一切都很正常。事发后,他们也自行检查鹿肉和其他食物,均没问题,并且也移交给了警方化验,均没异常,所以中毒一事该和饭店无关的。

邱豪认为,既然不是饭店的问题,很有可能是来自外界的。

他想会不会是有人在魏家吃饭时,偷偷向他们的食物里投毒。

很快,这个设想也被打消了。

因为在饭店用餐大厅里,四角都有监控设施,并没发现有这种可疑人士。

这就让邱豪感到费解了。

既然没人投毒,饭店方面也没问题,那么这三个人是如何中毒的?难道他们三个是特殊的体质,吃了某些东西就会致命吗?

于是他去找法医咨询,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法医说虽然每个人的体质是有差异的,但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差别。既然是毒,不论是谁服用了都会死,动物也不例外。

5

邱队长感到头疼了,遇到了似乎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但他知道事出必有因,只是还没找到破解的关键密匙。

他吃不下饭,总也坐不住,就想赶快破解谜题,好给魏家一个交代。

于是,虽然天色很晚了,他还是把魏乐水请出来,想再问一些情况。

魏乐水按时来了,看着昔日的老同学眼神异常,心里就疑惑,问他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邱豪说:“我想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得罪过谁,或是你弟弟他们有没有得罪过人?”

魏乐水略想了想,就回应说没这样的人。他们魏家一向待人和气,不会跟人结怨的。

邱豪陷入了沉思,感觉魏乐水也不会再知道什么情况了,就让她回家了。

6

两天后,邱豪收到法医又一份验尸报告。

法医说魏家中毒事件有最新发现,刚刚又化验出尸体胃里有这些东西残渣,除去他们吃的鹿肉外,还有土豆、茄子、黄瓜等蔬菜,另外还有橙子、苹果和沙拉酱的含量,以及少量的南瓜等其他瓜果。

看到这些,邱豪还是不明所以。

然而法医的眼神却变了,压低头与邱队长细语起来。

邱队长听完骇然地看着法医。

可法医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邱队长立马想到了什么,便去翻找死者的证物。

他有些慌张和忙乱,比往常紧张得多。

当他找到一部手机后,便隔着透明证物袋把手机开机了。

这手机是魏乐水弟媳妇的。邱豪曾经浏览过手机里的内容想找一些线索,有一条信息因法医刚才的那句话引起他注意。

他翻到机主的QQ聊天记录,是发给机主妹妹的。

那条信息是说机主不能去找妹妹了,因为一小时后大姑姐要带他们全家吃鹿肉去,现在她有点饿了,正在吃大姑姐为他们蒸好的南瓜呢。

接着文字信息后面还配上了机主正在吃南瓜的照片,像是一种炫耀似的。

然后余下的聊天内容就是姐妹间的调侃,说说闹闹之类的,没别的了。

看完信息后,邱豪神情凝重,皱紧眉头。

他二话没说,立即带上那部手机就出去了。

7

魏乐水正在家中做饭,忽然接到邱豪的约见电话,便洗手出门了。

此时已天黑,他们约在附近的街心公园里见面。这里早已没人,只有他们两人在。

邱豪粗喘了几口气,顿了顿才开口道:“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魏乐水说:“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我弟弟他们,是怎么中毒的?”

没料到,邱豪凌厉地说:“这不是该问你吗?你说他们是怎么中毒的?”

魏乐水很惊讶,怔怔道:“怎么,为什么这样说?问我?”

邱豪极其严肃道:“不要再装了!你到什么时候才肯说实话?是你杀死了他们!是你让他们食物中毒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是真正的凶手!”

魏乐水骇然道:“你在讲什么?我不懂你说的!”

“哼,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别人也许不知道,我还不了解吗?你高中时就很有化学天赋,曾经还想当一名医生呢。食物的相生相克关系,你会不知道吗?”

听到对方的质问,魏乐水睁大了眼睛,呼吸局促起来:“你……这是哪跟哪呀?我化学好就代表我是凶手?”

邱豪沉住气,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动机,可是排除掉其他可能,只有你最有机会做这种事,别人没那个知识也没有接近死者的机会,只有你满足所有的条件,所以你就是真凶!”

说着,他就掏出魏乐水弟媳的那部手机,打开QQ聊天记录给她看。

魏乐水看后,很惊讶,呆滞住了,稍后才缓缓抬头看着他,眼神不停地闪烁起来。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你的法眼。当我得知是你来负责这案子时,我就有不妙的预感。我的第六感,真准啊!”

“别扯别的了,”邱队长迫不及待地问,“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这样做?简直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

然而,魏乐水不住点头道:“是的,我早已不是那个清纯的我了。当我结婚的那一天,就已经不再是我了。”

邱豪狐疑道:“到底怎么回事?”

8

魏乐水长叹一声:“在外人看来,我无比的好,可是内心的苦,谁又知道?我从小就没受到宠爱。父母重男轻女,什么都是弟弟优先。为了弟弟,原本成绩很好的我,不得不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只为给弟弟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家里穷,爸妈就让我嫁给一个有钱人,可我根本不爱他。但是父母恳求我,说为了这个家,就让我委屈一下,说以后会培养感情的,会习惯的。可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没习惯,我和他仍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时,她停顿了一下,异样地望着邱豪,深吸一气,继续道:“我被外人评价为孝女。可是为了这个‘孝’字我付出多少,谁又能知道?很多事都是我不愿做的,但又不得不做,因为父母逼着我必须做。他们从不命令我做什么,而是苦苦哀求,摆出可怜的模样。我这个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可怜,何况是父母?他们一哀求我,我就受不了,不得不答应他们。其实赡养父母,我没意见,但是弟弟的事,总该他自己去办吧。可是他结婚的所有花费,都是我承担的。婚房是我买的,彩礼是我出的,除了我这条命,可以给的我都给出去了。

可是弟弟呢,对我没有一点感激之情。一线城市的房子有多贵,谁都知道。他不但不懂节约,还要挑大房子,要地段好的。我再能干也不是印钞机。迫不得已我把公司的资产抵押出去才给他们买了那套房。为此丈夫对我有意见,说我是典型的凤凰女,娶了我就等于娶我全家。父母永远不知道,为了这我跟丈夫吵了多少回,又在婆家受了多少白眼。公婆不会看到我十年来有多努力,只会认为,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婆家给的。在婆家心里,他们永远是我的恩人,我永远不能和他们平等。所以我才不停地努力、努力着,只为给自己挣回尊严。可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勒索’。用亲情捆绑我,利用我心软的弱点,用温柔的匕首刺痛我的心。

亲戚们见我飞黄腾达了,来找我帮忙;老家人见我混好了,来找我办事。我不帮忙就是错,就是对不起乡亲父老,对不起宗族家亲,无以让父母和弟弟在家乡立足。家人愿意让我成为圣人,这样他们面对别人就会有极强的优越感,口里总会念叨着‘看我女儿多能干’。可是这种宣扬给我带来了什么他们从不考虑。好像我就该为别人而活,不该有自己的生活似的。然而我是个人啊,不是宠物,或是可以拿出炫耀的物件。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做。难道,这样的渴求很过分吗?”

邱豪认真听着,看着满眼愁郁的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接着,魏乐水继续道:“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想再看别人对我摆出可怜的样子,不想再对毫无感激之情的人贡献更多了,只想为自己活着,不愿再背负着孝女、好妻子、好人的名声。外表看我家庭幸福美满,谁又知道,忍受老公到处玩女人的痛苦?过后,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的模样,这样的日子,你能撑几天?我是无法忍受了,只有,自我解脱。”

“这就是你杀你弟弟一家的原因?是你的自我解脱?”邱豪质疑道。

魏乐水闪着点点泪光,说:“其实在我内心里,无数次想杀的人恰恰是父母。然而,基于亲子关系的这种天性,我又不能那么做。每当想起他们那一幕幕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就下不了手,继而,就把怨恨都转移到弟弟身上。在我看来,是弟弟的出现导致我命运改变,使得我从结婚那一刻起,就不觉得像在活着。我存在的意义,像是为了别人而活。有时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在活着?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所以,在那个中午,我要彻底摆脱负累的根源,特意安排了家人吃鹿肉。在吃鹿肉之前,我已为弟弟一家人准备了南瓜。我很清楚南瓜是不能和鹿肉一起吃的,两小时内混食了这两种食物,必定中毒而死,效力非常强。

为达到目的,我特意跟弟弟他们说吃鹿肉要晚于平常午饭时间,提示他们若饿了可先吃点南瓜填充一下。只是我没想过能那么顺利,他们真的吃了南瓜。其实,我也有给自己和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家里也有别的食物,若他们没选择吃南瓜,就会有一线生机,表明老天放过他们一码,命不该绝。可他们选择吃了,也许这就是天意,我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完成我的计划。”

9

邱豪难以置信道:“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的后果会怎样?于法于理,你能立足吗?”

“我已厌倦道德给我的枷锁。我就是太维护所谓的道德才有今天的我!至于法律,能耐我何?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让他们吃了那两种能致命的东西。就算是法官也顶多判我误伤,按意外处理。同时也没有能证明我有些医理知识的证据,毕竟我不是拿执照资格的专业人员。否则你也就不必跑来见我说这些话了,早就拿出证据抓我归案了不是吗?”

邱豪激动得瞪着她,说:“没想到,你还能如此冷静。就算你机关算尽,可是否想过,纵然你弟弟在你眼里是罪该万死,可那孩子呢?你的小侄女是无辜的呀,她何曾伤害到你?你对得起她吗?”

“那谁又对得起我呢?我的人生谁又能负责呢?”魏乐水立即回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在那种爹妈影响下,能成长得好吗?到时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变成我弟弟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二是,会变成我这样的。纵然不会走我这条路,将来也过得不开心。何必让她也跟着遭罪呢?”

邱豪气得直粗喘,憋闷得很想爆发,可却不能爆发而纠结痛苦着。

面对邱豪的愤慨,魏乐水沉沉地说:“你只看到表面上受害的人,却不知道灵魂早已死掉,拖着躯壳苟活的真正受伤的人的痛苦。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跟你分手,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的人生是不允许我有一丁点的自主权。连选择爱人的权利都没有的人生,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呢?”

邱豪沉痛地看着昔日的初恋,一下子回想很多,更觉痛楚。

他无法再面对她,无奈地长叹一声,默默离开了。

看着邱豪离去的背影,魏乐水再也撑不住,泪如雨下,一个人冷寂地呆在黑暗中。

10

一个月后,魏乐水处理完了弟弟一家的身后事,就和丈夫离婚了。

碍于婆家的压力,她不得不把儿子留给丈夫,只身带女儿离家,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临走前,她带女儿看望了仍在病中的父母。

她以为,今后不用再受父母的摆布了,彻底解脱了,可看他们痴呆的痴呆,中风的中风,却丝毫没有报完仇的快感,反而更痛苦,隐隐的有着内疚感。

但一切都不可挽回,唯有接受现实。

魏乐水只好给父母留下一些钱,替他们安排好护工,便哽咽着离开了。

她切断了所有人的联系,一个人带女儿走了,谁都不知道她们去哪了,就好像,她真的不曾存在过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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