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从哪里开始 到哪里结束

——滑国璋先生长篇小说《七九河开》读后感

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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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雨声密集，午后，台灯下，上铺。

        窗外蛙鸣凄厉，灯光寂寂。校车闪动着在校园里穿过。

        放下这本书——滑国璋先生的自传体小说《七九河开》。泪水湿枕，失声痛哭，久久不能自持。

        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念头，这辈子，不再读小说。

        这是最后一本，就让这种阅读到此为止，不愿再继续也似乎不能再继续。

        活生生的，生命、死亡、爱情。活生生地剥开，活生生地开始，活生生地毁灭，活生生地等待结束。

        早知道要这样看透人生，就不该来过。不该那么沉溺在艺术的世界，更不该走进那么完美的爱，不该把一具肉身置于这生活的水火中，慢慢地，一样一样地，看着他欢乐，看着他悲哀，看着他绝望，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思考，看着他自己去指引自己、去燃烧自己！

        这一去，从哪里开始，又将到哪里结束？永远没有答案。

        生、死、爱、宿命，难道真的是一切注定？如果真是如此，这造物也太残忍，太冷酷，甚而太无聊。

        这活生生的人生，激起我内心无数的深埋的痛苦和无奈。我仿佛跟着那人活过一遍，仿佛曾经是那个永远纯真的女子，又仿佛是那个为爱追求、为爱欢愉、为爱放手、为爱伤心欲绝的男子。我自己的生命，仿佛也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仿佛在生与死之间等待着，徘徊着，选择着。

        那一种灵与肉的合欢，是我们都曾经向往，并且在某一些时刻也体验过的吧。岁月看似无情实则有情，总是安排那些能够相惜、相赏、相爱、相依的灵魂相遇，相遇了，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为了对方、也为了自己，燃烧，所有的一切都无所畏惧。在长长的时日里，彼此依恋着，完成灵与肉最神圣、最单纯、最完满的洗礼。

        然而，这个世界总是在变化，变化不知道是从外面开始的，还是从我们自己开始。活着，就会感受别的什么新鲜的东西，还会在曾经的一切上倦怠，渐渐地从自身滋长出足以毁灭自身的东西来。谁知道这都是哪来的欲望呢？人的欲望的陷阱，总是无穷无尽的，是欲望导致了个体生命的辗转多变，然而又是欲望，推动人类继续前行下去。哪一种欲望是丑陋的，哪一种又是美好的，永远都没有绝对的界限，无人能够评说。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又将要从哪里结束？恐怕我们总是要不断地问自己。当初开始的时候，也是从结束中走出，如果不是这样一种开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束？如今结束的时候，是重又走回那个开始的 前夜，个体生命本质上的孤独重又回来，这种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的绝望和伤感，其实并不是从这一次结束开始，而是早就来过了。

        这世上果真是没有永恒的单纯。一张白纸，总会烙上生命的轨迹。一场茫茫白雪，总会逍遁于大地。女人，在一个老男人眼里单纯如斯的女人，也会成为一个在欲望中挣扎的少妇，直至老妇。只是那老妇到来时，这个老男人不知道能否再见到了。那个老妇再回来时，也不知道能否再见到这个老男人了。怎么一有了这个“老”字，一切都模糊，一切都与死亡的影子打了照面，一切似乎又要翻过重来。好像整个的人生都不算数。

      人与人的错过，与相遇一样不可避免。即便是追逐了，留在身边，那错过却也是要发生的。错过的何止是年龄，何止是岁月，更有青春，青春的情感、冲动、憧憬，人一寸寸体味生命、体味世事的过程，两个人不在一个人生流程中。一个已经走过了，是过来人，一个还是一片空白，美好的期待似乎永远填不满，即便是在艺术的想象和虚幻中能够和谐完满，在现实生活的磨砺中，在一天天的光阴流转中，依然不能避免产生错过的摩擦和遗憾。爱，是难以经受住这样的错过的检验的，因为生命本身强大的无可逆转、甚至无一例外的规律性，比爱更加命定！

        大概是终于见证这个内心早就感受到但还朦胧地抱着一些美好希望的结局，所以才这样和作者一起悲痛欲绝，才产生拒绝小说的念头，因为太真实了，把人内心的那点幻想打得落花流水。

        早就希望读到这本书，因为责编的描述和评论，甚至早就说过看完要写点什么。要写的只能是这些了。评论是无从写起的，因为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我所能够评论的文学的范畴，我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文学的发生，把我心中对文学的幻想也扑灭了。如果文学不能给人安慰，只能给人带来这种无以救赎的毁灭感，我宁可不要文学。然而，没有文学，我们内心的那些欢愉、那些绝望、那些思索、那些期待、那些无以名状的种种，又要放到哪里去呢？

        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人生是不能当成诗来创作的，文学似乎也不能当成人生来过，然而就有那么一些人，分不清楚想象和现实的界限，如痴如醉，过着如诗的人生，写着人生的诗意。这场相遇是双重的挑战，既在挑战人生，又在挑战文学，终究该怎样来安置呢？这个答案，只能交给上帝来解决。

2007-03-26 2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