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医生！丨毒药头条
中国现代作家中，毒药君最喜欢的就是鲁迅。
老爷子对国民性的认知，精，准，狠。
民航医院医生杨文被杀一事，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发表了真知灼见。
毒药君总是情不自禁想起鲁迅先生的文字。
比如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比如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他的话也可以活学活用，《狂人日记》中高呼“救救孩子”，现在我更想说：
救救医生。
杨文被杀一案，表面上是极度紧张的医患关系，实质是医疗系统缺陷造成的人间惨案。
一个好医生，没有得到好下场，这是对人类文明的讽刺。
2014年年底到2019年，纪录片导演秦博和范士在瑞金医院、仁济医院等地实地观察医生和患者的日常。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医患关系，他们甚至专门花了一年事件跟拍了116起患者投诉事件。
他们发现，医患关系紧张的背后，有太多不可言说的无奈和绝望。
而这也被他们拍成了极具社会意义的纪录片——
人间世 第二季
豆瓣9.6分，王者口碑。
有医学生网友高赞，“不再以医生为切入点，而是以‘人’为述说对象”。
这里的人，是病人，也是医生。
《人间世》第四集向我们展现一个残酷的现实：
医生也是血肉之躯，可以帮助病人战胜病魔，也会被疾病打倒。
被疾病打倒，通常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医生也会成为病人。
第二种，手术失败，病人去世。
无论是哪一种，对医患来说，都是身心打击。
先说医生也会成为病人。
摄制组将镜头对准了神经外科。
医生面对的是三叉神经痛患者。
这种病痛，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痛。
治疗难度极高。
即便手术成功，术后并发症不可预料，也不可避免。
并非每个病人都能理解。
每次动手术开刀之前，医生都会说明，没有百分百的疗效，还有可能引起并发症。
有个叫陈勇的患者深表认同。
因为他也是医生。
医生现在说的话，也是他经常给病人说的。
常年饱受三叉神经痛的他，终于决定做手术。
迟迟不动手术的原因是，他担心遭遇小概率事件，成为失败案例的牺牲者。
陈勇有多年的从医经验，知道在病魔面前，医学的苍白无力。
外科医学，永远是一个比例，而不是一个承诺。
这个道理，并非每个患者和家属都能理解和接受。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说说手术失败这种情况。
瑞金医院有个叫X的主治医生，遭遇了一次失败的手术。
他为一个粘连性肠梗阻患者动了手术。
手术成功，病人出院。
就在一周后，病人再次因为同样的原因住院。
X医生按照正常的操作流程，为患者进行第二次手术。
结果，患者死亡。
这让患者家属无法接受。
粘连性肠梗阻不是癌症，不是绝症，动过两次手术，怎么就给治死了？
医院召集专家对X医生的手术过程进行全方位复盘。
得出的结论是——
病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两次粘连是极低的小概率事件，目前的医学手段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X医生的救助方案没有错。
原本投诉医院的家属，在听过专家团的解释后，最终撤销对X医生的起诉。
另一方面，这件事也让X医生陷入了自我怀疑。
询问更有经验的医生，如果他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得到的答案是，和他一样。
医生治病不治命。
就在这件事的两个月后，X医生也面临新的困境，他患了甲状腺癌。
就像患三叉神经痛的陈勇一样，医生也成为了病人。
我们习惯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求医生，相信他们凭借专业技能和一腔热血，妙手回春。
却忘记，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血肉之躯，会为失败的手术难堪，会被疾病击倒。
医院是生与死的角斗场，医生和患者本应共同努力，站在统一战线与死神拔河。
然而，在有些时候，患者和医生站在对立面。
导演秦博说过，
无论医生还是患者群体中，真正极端的坏人是少数，造成隔阂的“那堵墙”，则是一个系统性问题，比如医疗资源的稀缺、生命教育的缺失……
片中最让毒药君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医院的血资源供应不足。
僧多粥少，血液就优先给那些急救病人。
这种情况下，有些病人会因为血资源匮乏，耽误了最佳救助时机。
《人间世》还提供一个数据，2017年中，上海市献血人次是36.26万人，平均一千人中有15人献血，上海临床用血依旧处于“紧平衡”状态。
▲献血是美德啊
除了血资源紧张之外，医疗资源的稀缺还体现在床位少，住院难等情况。
医疗资源不足与病人数量的急剧增加，非常容易引起冲突。
医闹事件是日常。
在片中，有个患有库欣综合征的病患家属，就来医院搞事情。
患上这种病，身体代谢会紊乱，如果不采用医疗手段，病人在五年内的死亡率高达50%。
为了让家属了解这种病的高风险，主治医生会要求病人家属抄写一遍。
给病人动完手术后，要求病人去卢湾分院疗养。
并要求，不要回家。
病患家属get不到这个重点，投诉医院，振振有词地说：
谁知道卢湾分院怎么走啊。
事实上，医生已经给出详细的就诊指南，只不过是家属没有遵循医嘱而已。
人都有耳朵，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 。
这就是交流的困境吧。
毒药君写这篇文章之前，就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分析杨文案，
所有的人都在谴责凶手，诚然行凶者该死。 但病人家属，不因家庭成员治病破产，再者就医资源公平，又怎会有医闹之事？
乍一看很有道理，但不能证明杨文的死是合理的。
看病难，看病贵，医生态度不好，医疗资源紧张这类问题都存在。
这也是那些在医疗系统中没有资源的群体，心生绝望，很容易产生过激行为的重要原因。
但是，杨文有医德，是兢兢业业的好医生，杀掉她并不能改善目前的医疗困境。
一定要明白，同情弱者，但不意味着你弱你有理。
真正能改善医患关系的办法，还需要体制的完善，也需要医生、患者和政府的共同努力。
《人间世》有一句话我很喜欢，生命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是一种宽容。
但是，如果现实生活中，连救人的医生都不能自救，成为对医疗系统不满发泄戾气的牺牲品，谁来唱响这首歌呢？
这样的的人间世，不是人间，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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