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元之恋

文/云弋

声音说：《时间简史》论证，生命不会在二维以下的空间存在。

我不相信，如果它说的是真的，那我是什么？而“它”又是什么呢？

我的世界很大，我的世界也很空。我的世界会慢慢亮起，又慢慢暗淡，声音说：“那是白天与黑夜。”

我是线族中直线部落的一员，而声音，是整个线族的神明。

声音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赐我们在不同的部落中生存。声音指引我们世界的存在，让我们感知到自己。声音经常会传达我们听不懂的神谕，线族的先知听见了，会截下自己的身体，拼凑出神谕的内容，声音说，那是“字”。

我的部落有许多成员，但我们彼此相隔很远。所以我们漫长的生命中，往往只有自己在孤独生长着，向着生命的方向不断延伸，遇见我们的朋友、师长、与伴侣。

而我与其他同类一样，也并不是一直孤独着，曾经的我，也有亲密的伴侣。

她也是一条线，身姿笔直秀丽，性格温婉沉默。我们在遥远的地方看见彼此，在爱情的驱动下我们越走越近，每一点距离的缩短，我都感觉我对她的爱更浓郁了一分。

然而，在我们终于相逢的瞬间，我沸腾的爱情却仿佛被突然冷却。毫无缘由的，我意识到，我没那么喜欢她。我愧疚的望着她，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与我一样复杂的情感。叹息过后，我们终究相互错身，渐行渐远。

后来，我又有几次心动，却仍然在相逢的一瞬间意识到——我不爱她。我以为我的精神出问题了，直到遇见了“它”。

“它”是与我截然不同的生命，有着奇妙的外型，和奇异的名字。声音说，这是红色的平面。红色的平面——这是超出我想象范围的东西，我凝望着它，将“红色”与“平面”这两个词烙印在自己的脑中。

它与我的所有族人都不一样，不需要刻意寻觅，它的色彩强势而浓烈地占据我整个视野。红色仿佛沾上我的身躯，让我的爱意蓬勃而无所遁形。我卑微而诚挚地祈求声音，求它将红色平面赐为我的伴侣。

声音告诫我：“你们不在一个世界。”

但我不在乎，我可以看到红色平面的颜色，可以感受到那仿佛能点燃我灵魂的温度，可以在每一分靠近中幸福地颤栗。

我爱它！我要靠近它！我痴迷于它的色彩乃至它的存在！

声音说：“你也会不爱它的。”

我反驳着：“不！它不是线族，它有着对我来说无限的宽度和长度，可以包容我的所有，可以与我永恒的相伴。” 我憧憬着：“我以前的爱人都太过单薄固执，相逢就像分道扬镳的预告，而分开的后我们又都不能回头，只能从此渐行渐远。但它是如此的特殊而鲜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找回它！”

声音没有再阻拦我，也没有赐福于我。

我向红色的平面传达着自己的爱意，让我欣喜若狂的是，它回应了，在我靠近它的同时，它也在靠近我！声音说，红色是嫁衣的颜色，而我的新娘身披红裳赴我之约。

我想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我的爱人也爱着我，而我们的爱情必将永恒。

我紧张地筹备着会面，仿若情窦初开般，几乎将自己颤抖成了波浪线。越来越近了，我的红色平面，越来越近了，我美丽的新娘，越来越近了，我永恒的爱人。

我吻上它，然后穿透了过去。就像我曾经与另一条直线的相逢。

但不同的是，我知道，我还爱着它。

我仍然能看见它，热烈张扬的红色，铺满我的整个视野。我看到的是声音所说的红色平面的“背面”，但那还是我爱的平面，我的灵魂告诉我：我爱它！我要靠近它！我痴迷于它的色彩乃至它的存在！

哪怕我们相逢又相别。

我祈求声音，祈求声音让我与红色平面平行。

平行——总有不愿分别的直线，他们相逢，却不忍别离，于是被先知指点祈求声音的赐福，声音有能力让直线们不分离，代价是他们从此成为平行线，可以离得很近很近，却永远不能分享一个吻、交换一个拥抱。

这是太久前的传说，流传到现在，与其说是对爱侣的赐福，不如说是对相爱两个人相望不相逢的诅咒。可我不在乎，我要陪着我的爱人，哪怕要承受永恒的分离，哪怕失去唯一一次的吻。

这次的祈求，声音同意了。

声音甚至给了我选择：“你愿意永远与红色平面在一起，但失去自己。还是愿意永远存在，永远看着红色平面，而没有任何交集。”

我沉默了，在沉默中我离红色平面更远了些。红色平面也在不断延伸，越来越大，让我一直能看见它。

我无法做出选择，决定将主动权交给红色平面。

我将打算告知了声音，请它将我的想法带给红色平面——吾爱。

声音很快再次出现：“红色平面希望你能与它融为一体。”我坦然地接受，自愿让自己与爱人永不分离。接触的瞬间，红色浸染了我的身体，我想：“这就是永恒的爱情。”

我消失了，红色平面又大了一丝。

乱入一次元的二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