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文康与巧馨的最后通电话记录显示在2019年3月16日的晚上9点20分,而最后一次与她微信活动时间是2019年3月17日凌晨5点15分。
“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准备出发了。”那是他给她的最后留言记录。
“等着你了,路上要小心哦。”这是她给他的最后回复,之后微信便靜止不动了。
看着手机,懊恼已布满他的脸,如果当时能平心静气地劝解她,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都是我的错。”他痛心不已。
平时总是古灵精怪的安霓,面对愁容满面的文康,情绪也跟着受到波及,凝望他的眸子尽显忧愁,她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词汇来安慰他。
“多希望巧馨只是出去跑跑,然后回到我身边来。”因为期待,所以他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字里行间诠释着幻想的美好,但只有安霓才理解他的痛楚。“我保证我不会再伤她的心了,只要她回来就好。”
霎那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害上了幻听。“安霓,你听见了吗?那拍门声,会不会是巧馨回来了?”他飞奔似的,跑向大门前。
安霓在点点头,话还卡在喉间,文康早已转身离开了。她轻摇着头,尾随而去。
一打开门,他先是感到失望透顶。未几,一股提心吊胆油然而生,因为走进来的人不是谁,而是顾天骏。
他两眼冒着怒火、额角青筋暴凸、一脸凶神扼杀,文康还注意到他的右手握成拳头,像是要把自己拆成两半。
“都是你干的好事!”顾天骏冲口而出,语气极不友善,还揪起文康胸前的衣料。“要不是你,巧馨怎么会不见?”他重重地给文康一拳。
文康自知理亏,不敢吱一声,任由着顾天骏对自己撒野。
“你这人挺莫名其妙的,平时对自己的妹妹不闻不问,现在却跑来这里撒野......”宇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还一步步地逼近顾天骏。“怎么我总感觉你在猫哭耗子假慈悲,虚情假意的很?”话语刚落,望着他的眼神里,尽是轻蔑。
“我问心无愧!”喷出这几个字的当时,顾天骏的语气是铿锵有力的。“要不是这臭小子,巧馨哪会不见?”他睁大眼睛,回瞪着宇杰。
“分明是他没照顾好巧馨,才会不见的,当哥哥的替妹妹讨回公道,也是自然不过的事!”
“有没有愧,警方自会分晓,来到私人住宅撒野,还动手打人,有罪的可是你!”宇杰冷冷地道。“再说,巧馨是在她家还是在外头不见,只有天知、地知、当事人知!”
事实胜于雄辩,顾天骏顿时百口莫辩,情势处于下风,便冷哼道:“要是巧馨有什么闪失,我就叫你吃不好兜着走!”他转过身,灰溜溜地离开了。
好一会儿,轰~轰~空气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疾驰引擎声。
自从被巧馨撞破他与游立扬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自此以后,只要‘死亡车祸’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立即被警方怀疑。
“顾天骏先生,你在2019年3月18日的一整天里,做些什么?”
顾天骏有点不耐烦,大清早就被警员吵醒了,还带到警局来问话。“能发生什么事?不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嘛!”
“请你具体地说清楚,字句里面包含的动向和去向!”警员根本不予理会,提高声量质问他。“顾巧馨失踪前曾见到你,这件事你的嫌疑最大。”
顾天骏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地回答:“我5点半起床,接着才6点半出门,然后去墓园,大约整8点半钟离开去上班,若是不相信,可以问打理墓园的何伯伯。”
警员点点头,一阵记录后,又开口问:“去上班的途中有去哪儿吗?上班的当时有去哪里?午休或是下班的时候又去了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令顾天骏烦不胜烦,他黑着脸回应道:“上班途中没去哪里、上班时只专注工作、午休和同事吃饭、下班就回家。”他吸了一口气,再补充:“或许你们可以查看公司的闭路电视,或是问我的同事,就更明白了。”
警员又是点点头,继续发问:“你除了住在顾家大宅,还有住在别的地方吗?”
“顾家大宅是我的家,我就只住在那里,没有住其他地方了,毕竟我不是狡兔。”语气相当诚恳,还显露自己的忠诚。
语毕,警员接着追问:“那你曾有买下木屋吗?”
他的脸色微变,变得有些阴险。但只隔了两秒钟,他又恢复原貌。“没有,我没去过乡村,怎么会买木屋呢。”
回忆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满脸的得意洋洋,还在车内喃喃自语:“顾巧馨,真不知道你那天站的墓地前,那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
顾巧馨手上戴的香奈儿 H4315手表,那是全家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因为那只手表,令他一眼识破她的动机。
巧馨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一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景象陌生的很,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黑压压的四周,只有昏黄的灯光在头顶上照耀着,但光线极其微弱。
此外,窗户、大门紧闭着、屋子的中央有一张木桌子,不同尺寸的纸张,散乱地躺在其中。纸张上横躺着几只实验管及一些做实验的器材、而且地面上也堆了许多纸张,还有几张倒在地上的木椅子。
抬眼看看四面墙,木墙上贴着许多小贴纸,由于只有一盏灯,微弱的灯光无法伸展到墙壁上,所以她看不清楚贴纸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地方?一股恐惧感迅速地从内心蔓延开来,她快步跑到紧闭的木门前,可是无论怎么推动,那扇木门依然无法被打开,还听到一阵框框当当的铁链声。
她恐慌了,再奔向紧闭的窗户,可是窗户像被钉死了,怎么都打不开。“啊~出不了?”她努力平复惊慌失措的情绪,再跑向第二、第三扇窗,结果依旧。
“怎么办?出不去!谁来救救我?”她立即大喊救命,脑子里想的全是文康的身影。“文康,快来救救我!”越是呼喊、眼泪越是汹涌。到最后,她放弃呼喊,只是缩在墙角、曲起双膝,把脸深埋其中、无助地哭泣。
哭得久了,人也累了,她倒在地板上,像一只失去灵魂的空壳,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坐上时光机,信任似的随着它穿梭在时光隧道里......
2019年3月18日凌晨5点钟,‘武装’好自己后,她打算趁早赶去‘净土墓园’,暗中观察顾天骏。
关于这件‘不简单的任务’,她没有惊扰她任何人,如同独行侠,独来独往。在清晨5点半,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坐上了计程车,她出发前去‘净土墓园’。
“如果此刻身边有文康,那该多好?”她心想着,随即撅起了嘴,昨天那口气还在闷在肚子里,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只能靠自己完成。
约莫清晨6点半,便到达了目的地,她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等待顾天骏的出现。
漫长的等待是难熬的,而且总能深刻体会到孤单的感觉,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念文康,想起他的温柔而语、爽朗的笑声。
恍惚中,她听到一阵阵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她被惊醒了,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早上7点45分,眼前出现一位男子,衬衫以米色为主、还印上银色竖条纹、一条黑色西裤、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通常那头浅金色的undercut,就是他的标志。
目标渐渐往安霓的墓碑靠拢,随后停下了脚步。她静悄悄地挪动脚步,一脸神情自若的往他靠近,两人隔着几个墓碑,站在同一排。
巧馨不禁打量自己,此刻的她一身朴素的衣裳、脸上架着墨镜及戴着口罩,她想他一定认不出自己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依然像昨天一样,摘下了墨镜,双臂垂直放在身前,默默凝视墓碑里的相片。这表情与姿态仿佛在对安霓忏悔。
直到感受到太阳带来的热意,他终于有了反应,罩上墨镜,从她的身后离去。她马上跟了上去,两人之间隔了10步路的距离。
当她的石阶梯只下到一半,他已经来到停车场,须臾便上了车,然后绝尘而去。
她快步追上前,好不容易越过了停车场,目标早已不见踪影。倏地,颈后被狠狠地敲了一记,他只觉得昏昏沉沉,下一秒便失去意识了。
她突然惊醒过来。忙爬起身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就已关在这所木屋里。“文康,快来救救我,我真的知错了......”没来由地被禁锢,在心慌作祟下,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只要让我再见到你,我以后再也不敢冲动了。”她环抱着双膝,多希望自己能够变成隐形,然后穿过幕墙,快速来到文康的面前,再诚心地向他认错。
木屋里回荡着一股经阳光长久照耀下的热气,还卷一股泥土味。从没闻过这种味道的她,只觉得难受,于是悠悠转醒了。揉一揉眼睛,她看见铺满纸张的木桌上端放着一个早餐盘。
有人来过?意识里可是一片空白。她耸耸肩不想再思考一些什么。
她站了起来,伸手去拿面包来吃,这时发现靠右边木墙前的地面上,有着显眼的光芒,那是从屋外照耀进来的阳光,抬头一看,屋顶上有一个大洞。
她忽然萌生出逃脱禁锢的想法,但要如何爬上去呢?左右打量,没有爬梯。她想推动那张木桌子,无奈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桌子依旧稳如泰山,她彻底放弃了,只好听天由命。
一整个早上,不曾有人进来过,况且手机也不在身边,她更显得百无聊赖。左顾右盼之下,发现墙上贴着许多贴纸,看着像日记、又像是笔记。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欠的是人情,它比欠钱更可怕,没有利息却得偿还一辈子,但依旧不能过得心安理得。”
“人一旦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一错再错,直到眼前的坑越挖越深,无法掩埋时,只好纵身一跃,自我终结。”
“我想逃离黑暗,不想再让黑暗的撒旦控制着我,奈何我无力挣脱,只好一步一步走向沉沦,让沉沦的洪水将我溺毙。”
这是什么?心情随笔吗?从这些笔记,她能感受到笔者的沉重心情与自责,甚至连忏悔也无法洗尽他一身的错误。
文康每天一醒来,总要注意手机好几回,一是等待警方的消息,二是期仍待巧馨的电话。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这两件事情像是随着大石沉没在海底。他已等得不耐烦了,亲自到警局问个明白。
“我们还在调查中,所有和顾巧馨有关系的人,我们都已经查问了,但他们都不曾接触过她。”警员耐心的解释。
“那么,有查到可疑的木屋吗?”
“这个城市的木屋不少,我们需要时间去追查。”
言下之意是没有半点进展了,他大失所望地离开警局。“巧馨,你究竟在哪里呢?”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多希望白云能带着他飘向巧馨的所在地,好让他尽早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