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张神汉是什么东西?”护士小妹讨好地问王私孃。
王私孃乜斜了一眼护士小妹,不屑地说:“你这死女子,也会见风使舵。张神汉再不是东西,也不是东西,他是人,只不过是个坏了良心的人。 ”
“哦,人只要坏了良心,那就不是人,而是比鬼还恶的坏蛋。”护士小妹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王私孃那张皮做的脸稍微松弛,又接着追问:“神汉和端公不是一样的么?”
“我听神婆子说过,神汉和端公差不多是一回事,但又有些不一样,就像……就像一个是人的小名,一个是人的大名。你长大了出来见世面做事情了,人家还喊你的小名,你安逸不?”
“那就是神汉带有一些贬义?”护士小妹有些明白,但还是对张神汉和神婆子的老人公的故事好奇:“王私孃,您晓得张神汉那么多事,是不是你们熟悉得很喔?”
“不管神汉是带'扁'意还是'圆'意,反正把一个做‘手艺’的人叫神汉,就说明他装神弄鬼的多,真本事少。我才不和这不落教的东西来往。你看和自家儿媳妇都……”王私孃忽然顿住,恶心似的:“唉,不说他那些脏事!”
“这神汉鬼名堂还多咦!我看他那儿媳妇也不是好东西。但是,”护士小妹本想继续说刚才那白发老太婆的事,旁边的病人也在期待着,但看王私孃眉头皱起来,眼睛里好像有道光闪出,马上就转换了话题:“我看她儿多懂事的样子。”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儿会打洞,但是张花四生的儿女一个都不像她,全都像她那男人。”王私孃脸上现出欣慰的神情,沉默了一阵,才又接着说:“张花四都是享前世修来的福,她和张神汉邀起跑出去了好久,回来他男人屁都没有放一个,还是对她好得很。只是张神汉这老东西,人家都说兔儿不吃窝边草,古话也说虎毒不食子,但张神汉这老不日哉的(坏蛋)就不得管这些。”
王私孃说着说着自己又扯回张家去了:“其实张家不是无根无底没名堂的人家,听说张家老祖先人就是在皇宫中给皇帝捉鬼治病的,还有一个叫张得开还是张开得的张家人,写过一本《目镜书》,专门讲这门手艺是咋个做的,皇帝都给他家送了一块牌匾。“
“喔唷,祖传世家!”一屋子的人都露出赞佩的眼光。
“难怪他后人还是多懂道理的,”护士小妹补充说:"除了张神汉和他儿媳妇外。"
王私孃点点头,接着说:“张家先人善作法,但基本不害人。有一年张家先祖从皇宫中告假回来,路上遇到一个小娃儿吃鱼被鱼刺卡在喉咙,掏不出来又吞下不去,小娃儿哭都哭不出来,大人也急得莫法。这时张家先祖下轿走过去,叫人舀了一碗凉水来,两根手指并拢,指着水碗念:吞骨山 ,化骨丹 ,九条黄龙下深潭 ,请动茅山李老君, 劈下天雷化骨灰, 奉太上老君, 三茅真君,急急如律令。叫大人把水给小娃儿灌下,小娃儿马上就不哭了。”
“不会哦,鱼刺真的卡在喉咙,靠喝一碗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护士小妹还想普及基本的医学知识,但王私孃毫不客气地打断:“要不你现在卡一根鱼刺在喉咙(杆),我马上用一碗凉水给你消了?”
看王私孃说得肯定,又想听关于张家的奇闻逸事,护士小妹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从不吃鱼。鱼肉少刺多麻烦得很,莫如多啃一只鸡腿。您接到摆您接到摆。”
王私孃笑着骂了一句:“死女娃子,只晓得图撇脱(省事),吃鸡不吃鱼。我再给你们摆一个黄大仙把偷了的鸡送回来的事。”
“黄大仙?黄鼠狼?”护士小妹惊奇地问。
“对了的,黄大仙是地仙,通灵得很。但再通灵也是动物对不对?张家先祖刚要拢屋的时候,忽然就听一家人哭麻了(哭得很厉害)。一问,原来他家的鸡全部被黄大仙在夜里叼走了,你想那个时候家里养的鸡就是一家人的油盐钱,多重要。张家先祖知道这家人平时不多事,为人也还将就,黄大仙咋会偷他家的鸡呢?“王私孃停顿了一下,像张家先祖在思考一样,过了好久才又开口:“张家先祖先朝四周一看,再到主人家的鸡圈去走了一圈,问还在流眼泪水的主人,说你是不是昨天在后山上挖了一个洞,洞很深,还没有挖开,你准备继续挖?”
主人马上止住了哭,有些理直气壮地回答:“是在挖一个洞,那是野猪洞,野猪吃了我的包谷(玉米),我要吃野猪的肉。”
“那洞里不是住的野猪,是黄大仙。”张家先祖捋捋胡须说:“你去把挖开的部分重新填上,再在洞口说几句你挖错了,给黄大仙赔礼道歉的话,今晚上保证让你的鸡全部回来,而且还是活的。”
这家人看着这个老头说得那么肯定,自己挖洞刨野猪的事又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心里当下半信半疑,但只要自家的鸡能够回来,死马当成活马医,还是照着张家先祖的意思去做了。
第二天早晨,这家人的鸡真的全部回来了。”
“这么日怪(奇怪)?张家先祖施法术没有?”治疗室的病人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议论起来。
王私孃眼睛半闭着,私睡非睡:“施没施法术我咋晓得,我又不在现场。但后来张神汉施法术的事,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
“那您接到摆,张神汉咋个施法术的?他也是喊黄鼠狼送鸡回来吗?”护士小妹煞是热切。
这时王孃叫到:“我药熏完了,要回去了。”
护士小妹大方地一笑:“我再给您加一个时辰,多做一回好得快!”
“死女子,你们老板晓得了要扣你工资。”王私孃嗔怪道。
“不得不得,您接到摆您接到摆。”护士小妹已经把熏药的调扭转了一圈,腾腾的药液蒸汽又一股一股地冒出来,直喷到王孃的腰杆上。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王私孃真的继续摆下去:“张家的手艺传到张神汉的祖祖(祖爷爷)那辈时,已经只能靠走江湖卖草药维生了。那些法术之类的手艺都是写在那本书上,很少用的。
张神汉的爹把手艺传给张神汉时,有可能是对自己儿子太了解,对张神汉反反复复交待,做这个手艺首先要品行端正,心术要正。但吃屎的狗哪改得了那臭德性?张神汉对他爹满口答应,但背地里却阴奉阳违。悄悄偷看了几页《目镜书》,晓得一点皮毛,就自以为不得了,更加心高气傲。
有一天,张神汉在街上馆子里和人喝酒,喝得二麻二麻的,和他喝酒的人就怂恿张神汉,你不是有祖传法术吗?你施法术叫个漂亮女人进来,自己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如何?
张神汉开始不干,也没那胆量,但又喝了几杯酒,再被一帮狐朋狗友又哄又激,果然就在馆子里作起法来。
不多久,一个妇人就走进馆子来,边走边脱衣服。街上的人以为这女的是个疯子,但看这个女人像在做梦一样,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点不像疯子脏兮兮的样子,赶紧阻拦。但怎么也拦不住。这女人径直走到张神汉他们喝酒的那桌,口里叫唤着莫名其妙的声音,一双手做着见不得人的动作。张神汉的狐朋狗友欢声尖叫,交口称赞张神汉真有本事,这时张神汉却鼓起眼睛,吓得鼻青脸黑。
原来,被张神汉施了法术的女人是他爹新娶的后妈!
那女人比十里八村哪个都长得伸展(漂亮),张家做手艺挣了不少钱,家底殷实,张神汉的妈死了,他爹就给他找了这个后妈。
张神汉一时惊住,竟然忘记了解符咒的法来,只好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妈’,就脱下自己的衣裳裹起他的后妈,和一帮人把他后妈鼓捣抱回家去。还是他爹解了符咒,张神汉的后妈才醒过来的。
丢人现眼的张神汉,自然被他爹痛打一顿,这都不说了。他爹觉得自己的儿子会的法术太多,肯定会给他惹事,就把祖传的《目镜书》传了一少半给他,够他挣够吃穿就可以了。”
“这老几后来和他儿媳妇的事,就说明他德性不好。”护士小妹义愤填膺地说,停了一下,护士小妹又问:“哪谁要是得到全本的《目镜书》,可就是大仙了!”
“《目镜书》传到了神婆子的老人公手里。”王私孃恍如做梦,声音低了下来:“后来,张神汉就和神婆子的老人公结起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