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万宁是我的一位特殊同学。
新学期两个班级要合在一起,我才与久仰大名的他接触。
更巧的是我们居然是同桌,他是经常是学校演讲的第一,是那种很会煲一些“鸡汤”的人,仿佛在他的人生里,什么都不算事,即使他是个残疾人。
他的双腿因为小儿麻痹症,往里弯曲,看过《举起手来》的人都会由此联想到潘长江扮演的日本兵角色。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他上楼的速度比我还要快,跑起来虽然左摇右摆但是从来不落后与别人,他脚上的鞋子那才是真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同时他还加入骑行俱乐部,跟我们周围人炫耀着一切,但却无人深信。
其实我刚开始是相信的。
“咱跟大公司都有合作,他们给出我的工资都太少,我的顾问帮我辞退了。”
“上次骑行俱乐部,我是终身会员。”
“你以后跟着我干保证你发展空间无限大。”
......
夹杂着周围人的嘘声,他拍着我的肩膀,我也只能是淡淡一笑。
他还真是有很多本事,校运动会,他穿着巫师一样的长袍,蹩脚左右晃着跑动跑西,手里提着不知道放了什么灵丹妙药的急救箱,运动会结束颁奖时,他被荣誉的加冕为“热心救护员”,那一刻他站在主席台上,拿着奖状和证书神采奕奕,所有人都该为他高兴吧,我,却感觉到一丝幽然的伤感。
如果他是个健康人呢,四肢健全,会怎么样。
那么他应该就不会这么邋遢,这么不讨人喜了吧。
是的,跟他同桌这几个月,我算见识到了,他的头发几乎是板结的,像长满枯草又干涸的土地,他的衣服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几乎是脏脏的,他喜欢手提着一个包,那样让他看起来很专业,但是包也是破败的哭诉着。
很多人都说他就是渴望得到关注,是的,确实渴望。
他平时会和周围人谈这谈哪,说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旁人难以信服的事情,被他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干脆没人理他。
他也经常跟我说,有时候还会和我勾肩搭背,我从未抵触,因为我感觉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所以除了我之外,没人会听他说话,在上课的时候,他为了不打扰我经常自己唱歌,心里默默吟唱,唱着别人听不懂的圣曲,或许他觉得那样更接近正常,更突出高雅吧。
他虽然学习也不错,但是考试依旧不理想,中游水平,一次考试之后我就再也没跟他同桌。
搬开桌子前一天,他自言自语的说:“没事没事,该走走。”
从那之后,是什么让我讨厌他了呢?
他似乎被鸡汤影响了一切,他总喜欢吹嘘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或者跟我谈一些毒鸡汤,总之比以前更邋遢,更加神经质了。
爆发点是什么呢?是言论。
不知道什么时候,谣言四起,从背后戳脊梁骨的利剑也伸向了我。
我开始刻意远离他,也开始逐渐觉得他有一种“绝友病”。
临近最后一次大考了,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经常收拾收拾自己呢?看你从别的方面精力挺多的。
他却回答说;“成功的人不在乎外表,有内心就够了。”
但是,是这样的吗?我也开始思考这个不明所以的问题,成功的人,真的不需要注重“外表”?
是的,我几乎翻看所有的鸡汤书,上面都是这么诠释:“成功不在乎外表。”
实然有几分道理,但是他陷进去了。
陷进一种叫“成功学”的泥潭里,成功的人不在乎外表吗?
一位衣服破烂但是干净的乞丐和一位浑身肮脏的乞丐谁会有更多的机会呢?当然不是一种歧视,而是一种逃出那种思维的遐想。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准备好,就需要加倍努力吧。
我曾经也劝说过他,少看一些鸡汤文,至少不要进入一些误区。
但是他只是说我没理想。
可能吧,但是我觉得复制的成功学和抄袭一样,毫无价值。
新华字典到底是答案书还是工具书呢?
他也有柔软的时候,如果说“鸡汤”加固了他坚固的外壳,那么孤独就是他致命的弱点吧。或许没人能懂,不经意的时候抬起头,看到他眼睛里含着泪水望着我们嬉闹的那种感觉,他就是那么流失他的每一位朋友,缺失生的氧气。
他在接近别人时,跑开的不只是别人,还有他的灵魂,随着一起坠入深谷。
毕业之后,很久都没了他的消息,毕竟也没人提起他,他仿佛一个笑话讲完就再也没有讲的意义。
很久了,我再次见到了他,是在游乐园。
有人说夕阳下的游乐园会将一天的欢闹都吞噬,他脱下小丑服装,看到了我。
几年间,他成熟了许多,眼睛里浮现的一些泪水被他咽到肚子里。
寒暄几句,他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看起来落榜的打击对他挺大的。
不过他还很开心的要跟我合影,时隔多年再一次他勾上我的肩膀,弯曲的腿,夕阳下背着阳光,我们都看不见彼此的悲伤或无奈,只留下一丝回暖的气温和回忆。
我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低头擦汗的他朝我笑了笑挥挥手。
现在他很满足吧,不再拘泥于“成功学”的急躁,不再被“幻想完美”的漩涡束缚,不再邋邋遢遢,开始关乎自己的真实体验,坦然接受一切。
他应该是放松的,快乐的,满足的活下去。
你周围有这样的人吗?他们因为天意成了异类,或者疯癫,或者古怪,或者残疾。
抛开成见吧,人是群居动物。
关怀使我们彼此更加温暖,不要吝啬,一个友善的眼神,能温暖他们的一生。
相信,在他们恍然醒悟,被现实鞭挞的满身伤痕的时候。
那可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