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了我的葬礼



我参加了我的葬礼_第1张图片

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的。

白炽灯光刺进我薄如蝉翼的眼皮,狠狠地撕着我的瞳孔。喉咙拉锯一般的疼痛,头如灌铅。

我是一个男孩,农村长大的。

打小喜欢坐在凉凉的石门槛上,门槛后面是一扇厚实、斑驳,用手一推就吱吱呀呀响的木门,门的两侧嵌这两个铁环,铁环上的铁绒禁不住风的

甜言蜜语,轻轻摸一下便随风而去。

我时常坐在冰凉的石门坎上一坐就是一天,想着跨过小溪,走出大山的时候,想着自己考上大学的样子。

我的小伙伴是来旺,那是我从路边泥坑洼里拾回来的。可能猫啊狗啊的无思考的小动物谁养他他的脾性就随谁吧,他和我一样,骨子里透漏着一种倔强,这种倔强源自自卑。

我是奶奶养大的,属于一个标准的留守儿童,爸妈陪伴的时光少之又少。在我记事开始起,她的腰就是弯的,她的头发就是白的,好像生来就只为做我的奶奶,她的事她很少和我提起,我知道的也甚少,我的愉快、悲伤她却全程知悉,她把她的全部都给了我,而我只叫她一声奶奶。我一直以为,即使一个人再老也能再活一年的吧,那是我第一次为倔强低头。正值夏暑秋初。98年九月一号早上6点20分,小学开学第一天,被爸催促起床,眼缝还被眼垢粘着,脚却自觉得伸进表哥小时候没穿坏的鞋子里。边摇晃地走着,边嘟囔着昨夜的蚊子怎么这么多,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摩挲着,想要扯去身上的困意。坐在门口为鸡鸭准备菜食的奶奶听到了我的嘟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自责的神情。站定在水泥砌的池子边仔仔细细地刷了个牙,用手接过汪汪的清水,往脸上扑去,甩了甩粘着水珠子的发帘,顿时脑子清爽不少。

爸爸站门前,冒着腰,用抹布来回擦拭着他的爱车,车把,挡板,一处处的擦去,光是看他前后晃动的背影就知道他擦车出的力比干农活出的力还要大。前前后后擦完用了不到十分钟,拎着抹布松松地抖了三下,掖向外窗台的一角。最后给筷子粗的链条上细致地抹上轮滑油。他我记事开始就一直陪伴左右,虽然年龄至少比我还要大,但身上的黑漆看似比我嫩了不少。他停息时流线的身形,飞奔时低沉的嘶吼,让我慢慢的爱上了这个铁哥们。

不多久,爸爸已发动了摩托,催促着我赶快上车,要是过了七点,怕是报名的人肯定不少,一上午的时间又是荒废了,我拉起昨天奶奶忙完农活熬夜为我缝制的布书包,扯了半根油条,蹬着油踏子一脚跨在了摩托前面的油肚子上。小学就这样开始了。小学的记忆在脑中已渐渐一片朦胧,只记得那时,清晨的路边上,布满白露,经过熙熙攘攘的早集,卖油条的小店冒着热气,路边的小混沌1元一碗。

从前的所有都是慢的,车、马,邮件都慢,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初中的我爱上了篮球,晚上放学后约上三五个球友,晃悠悠地翻过围墙到隔壁的高中部操场打篮球,班主任的儿子天天跟着我们混,为此,班主任时常喊我们去他家吃饭。

我的宿命分为三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还有。。。

初中以一个不错的成绩考入了县里重点高中,被分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班级。进入高中离家远了,家里经不住我的执拗,把爸爸那辆老嘉陵摩托划给我骑了,终于摆脱了11路,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骑着它去学校,比考一百分还帅。进入高中悠哉悠哉地玩了一个月,不久之后我才发现,只会早上好、晚上好连音标都不会的我,英语慢慢变成了我的一个软肋,上英语课变成了我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后来干脆在英语课上做数学作业,为此英语老师找我谈了很多次的心,最后大概是英语老师是在看不下去了,专门指定作英语课代表的你给我补习功课。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你叫楚子衿,长长的头发,瓜子脸,高挺的鼻梁上夹一副细丝黑边框眼镜。高一以来就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你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你爸经商,你妈是小学老师。从小就在市区长大,小学和初中都是这所重点高中的附属学校,一路升上来没有一丝坎坷。我和你的座位左右隔了两列,前后隔着三排,每次上英语课无聊的我都会望着你的背影出神。最兴奋的就是每周五换座位的时候,你在第一列,换去第二列,我再第四列,换去第一列,这样算来,我离你的直线只剩不到2米,我甚至可以闻见你发际间弥留的香气。第一次找你补习是去你家开的咖啡馆,那是一个早上,我在门口局促着站了好久,搓了搓手终于鼓起勇气进入,刚走到门口,便有服务员喊了声欢迎光临,把我着实吓了一跳,全身从耳垂一直发热,不多久烧便了全身。我从门下走到光亮中去。

“早上好”。我捏了捏衣袖,吸了下鼻涕,故作大方地向你打了声招呼。大抵是秋风有些微凉,刚刚又在门前立了很久,竟然流起了鼻涕。你听到声响,身子微微一怔,随后便微微一笑,对着我说:“你来啦,随便坐”!

“想喝点什么”?你顺口随意的问道。

“额,不用了,我喝不惯咖啡”出门之前奶奶叮嘱过我,在别人家里不能随便吃,随便拿。

“放心吧,不收你钱,随便喝。喝点咖啡不容易犯困”你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犹豫,急切的解释到。

“那就一杯咖啡吧”我好像推卸不了你的热情。

“那要喝什么样的咖啡呢”你顺手递过来了菜单。

我愣住了,尴尬的接过菜单,心中想:咖啡还分种类嘛?我急忙翻开菜单,找了一个最便宜的,手指着它抬头对你说“就它了”。随即我变低头看自己,有些懊恼:今天不应该穿白色外套出门的,太不耐脏了,搞的现在脱也不是,穿也不是。待你端过咖啡来坐在我的旁边,我的神情才稍微有些镇静下来。秋风拂过你的长发像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面颊我一生也不想挣脱,这一天,你看着书,我看着你,你读一句,我跟一句。有了你给我的补习,我的英语成绩从60的边缘,慢慢的70、80、90到现在的名列前茅。我们的感情好像也和我的英语成绩一样,慢慢的升温。补习慢慢变成了约会的幌子。

有条不絮的升入了高三,我们的关系也是不温不火。高三的期中考试,你一下从班级前五落到了班级二十几名,班主任找你谈话,各科老师找你谈话,问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需不需要休息,谈完你回到班级,默不作声,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我还在担心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一直追问,在我追问第三次的时候,你终于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们结束吧,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想了一下午的我在最后一节自习课回复给你了两个字和一个请求:“好吧,但是我想和你再去一次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周五放学后,我骑着摩托,戴着头盔,载着你。“我戴着头盔有点闷,看不清前面的路,子衿你帮我拿下来你戴上吧,戴好了我问你几个问题”我淡定的说道。

“你停下来摘掉吧,这样多危险”。你担心的嗔怪。

“没事的,我初中就开始跟着我爸骑摩托了,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你快摘吧,摘下来戴好”你很听话地摘了下来自己戴上。

“子衿,你说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会想我么”我淡然得笑着问。

“你怎么会不在呢,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呀”

“我是说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天天瞎说,脑洞真大”

“子衿,我爱你。”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一个月后的清晨,“我”在当日晚报的头条看到:育才中学两高中生因摩托刹车失灵,一死一伤。

我之前所有的故事都是听“我”奶奶说起的,奶奶还说:“这娃打小没别的,就是倔,认准了一件事,死都不回头。”

“我”参加了我的葬礼,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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