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出现在医院是奶奶安排的,时志远跟时南的父亲都是同村同辈的人,时父在澧文的成就不仅上过澧文当地的财经频道,在家乡东北那边更是翻来覆去被当作成功励志商人教材写进大学课本。
时思思的一个电话打回家,各位叔叔伯伯就把话传到了辈分高的老人那,老人一听立马就希冀屯里走出去的大老板帮衬一把于是给时大企业家的母亲,也就是时南的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立马就动身去医院,最后还是由时南出面解决了。
要是父亲知道奶奶又拿自家的钱去救这帮穷亲戚不知是喜是怒。
走出医院,时南把门口站着不动的物件都用脚问候了一遍,路旁的一辆迈巴赫冲出一人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那人早看见了他的恶劣品行。
“你他妈有毛病啊,找削呢!”
时南从看见俩姑娘抱在一起就火大,这会儿遇到另一股凶猛火势就直接跟那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一拳一拳实打实绝对没有电影特效。围观群众拿手机拍照发视频的居多,最后是闻声而来的保安将人拉开了。
这一架时南没吃亏,那人嘴里还骂着要告他毁坏财物和故意伤害,时南刚抹去嘴角的血迹又要动手还好吃瓜群众终于啃完瓜拦了一手。
也就是这时候明子接到了时南的电话。
“明子,你在哪儿?回学校了吗?”
“没呢,我们学校还没开学,哥几个在华野,怎么?”“你不会要来吧?”明子挂了电话仍觉得奇怪,以时南自许孤高自傲的仙性儿居然瞧得上这样染指俗人七情六欲的地方。
华野是市中心最大的一间酒吧,这里边没有白昼。时南刚往里走就差点撞上人,明子站起来朝他招手,坐过去才看见阿海、陶知珂他们也在。
“哟,这哪个王八犊子打了我们时少?”
阿海说着手往时南脸上碰,被他转脸错开了,顾自拿了酒往肚子里灌,明子给他挪了个安静位子让他坐下,一群人聊天、撩妹、打牌也没拉上他。
陶知珂跟着他们闹了会儿抬屁股坐到时南边上,一个劲往他杯里倒酒,顺势将自己胳膊绕到他背后,不远不近地圈住他,脸也越贴越近,呼吸往他脸上喷,一双大眼恨不得将他吃进去。
陶知珂专挑烈酒给他满上,时南心里有事没注意身边是谁,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陶知珂却突然坐到了他腿上。
时南捏住她下巴,“我以为见不到就没事了,见不到就不会在乎你身边的人是男是女,不在乎你把我这傻逼当男的还是当女的。”
陶知珂盯着他迷离的眼睛,食指描画他好看的眉。
时南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喝了点酒,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更是迷人,像山野里受伤的麋鹿,嘴角却仍是保守固执的冷淡。只是她来不及细细欣赏就被阿海用蛮力从背后抱了下来。
“陶知珂,你他妈干啥发骚呢!”
阿海怒了她一眼舍不得下手,朝时南的肚子踹了好几脚,“打死你个奸夫!”
旁的人忙把他拉开,阿海拉着陶知珂就往外走,“你是不是贱。”
时南抱住肚子倒在沙发一角,明子倒了杯水坐到他边上就听见他念叨,“我时南居然要去跟一个女的争,我时南居然争不过一个女的。”
听他这么说,明子只是觉得时大菩萨终于也算贴近地球表面了,不再一尘不染得仙气飘飘了,也不免有些心疼。他听见时南跟着台上的歌手轻轻在和“你到底拿走了什么,全世界都不说。”唱得比台上那位憋屈多了。
梁木周骑车往回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刚从医院里骑出来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掉进马路右边的排水沟里,车子从沟里捞出来一看,本来老旧的零件这会儿全毁了,她把车往垃圾回收站推去,一堆铁论斤卖真卖不了几个钱。
从回收站出来就直接打了出租去接磊子。
“师傅,芙蓉小学,支付宝行吗?”木周坐到副驾驶的位子。
“行。”师傅报了一串数字。
“是这个吗?”木周拿手机晃到他面前。
“你看看头像是不是?”
出租车司机是张圆脸,他把脸稍稍侧到右边给她看清楚。
“是。”木周点点头,“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梁木周说的是实话,本人看起来皮肤好多了,师傅听着挺乐呵,笑得合不拢嘴,一看梁木周又不是那种能开玩笑的人便自个儿小幅度短时间的乐了一会儿,认真开车。
花了二十多分钟到芙蓉小学总算没迟到,赶上了孩子们的放学时间。
“这手咋回事儿?”
师傅盯着木周关车门的手问,她抬起手看见手肘处的布料被鲜血渗红了,衣服倒没撕。
“没事,刚才磕着了。”
梁木周早被时南几句话搞乱了,只有她自己意识不到也不会承认。
“梁木周!”
磊子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今天怎么不骑车呀?”他牵住梁木周的手,停在面前看着她,带着卫衣上的大帽子。
“我把车给摔坏了,今天搭公交好不好?”
“不好。”小孩垂下脑袋,小嘴嘟着,不愿走了。木周没理他的小情绪用力拉着他往前走。
“不好,不好,不好。”磊子双手把梁木周往后扯,“不好!”
“呜呜呜······”
他哭出声,引来周围的家长老师纷纷侧目,木周才停下来,“怎么了,哪不好?”
“坐公交我就没法抱你了。”小孩把眼睛哭湿了,只敢盯着地面,磊子很少哭,这会儿在这么多同学面前哭鼻子倒是他先不好意思蹲在地上抱住脑袋。
“好了。”木周拍拍他的背把他搂进怀里,“想要什么就要说,让别人猜或者哭鼻子好玩儿吗。”
小孩扬起脸,“不好玩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
回到澧职便下了一场雨,木周站在窗前感慨今晚摆摊又得白瞎就被磊子拉去对门帮他洗头。
“我要梁木周洗,木周可温柔了,我妈洗头疼死人。”
磊子闭着眼睛抱怨,木周先把泡沫打在他头上指腹使力轻轻揉了一遍,用热水冲干净扔给他一条毛巾让他自己擦头发。
“什么都梁木周好,你让木周姐姐给你当妈吧。”
磊子妈在厨房里腌酱料,忍不住插上几句。
“不,我要梁木周当媳妇儿。”
木周把磊子手里的毛巾拿过来在他头上擦了几把,看着他笑成缝的月牙眼,不小心自己也笑弯了,“得了吧,我就一丫鬟命,少爷还是去找别人当少奶奶吧。”
磊子乐呵呵地伸手去碰她的鼻子。
木周把毛巾晾好,让磊子妈给她往胳膊上抹了点消毒的药水,刚说了几句关于单车的事,楼下的大黑就叫唤了。
“梁木周你手机亮了。”磊子左手拎着零食右手拿着手机从电视机面前撤离跑到她跟前。
“我在你楼下。”
木周拉开跑到阳台,看见一楼撑着把蓝色的雨伞,是赵西槿。
“去外边说吧。”
木周走下楼,没多看她一眼,径直撑开了自己带的伞往前走,赵西槿只好跟着。
“山寨阿炳跟你说的?”
俩人找了间简单的饭馆,面对面坐着,跟大一俩人要好常一起吃饭那会儿一样。
梁木周见她没明白,又加句,“门口拉二胡那老头。”澧大知道她住哪儿的只有这老头。
“我跟他没交情,他凭什么告诉我。”
赵西槿不知道为什么门口拉二胡的老头会知道梁木周住这儿,她是从时南那打听的。
“哦,来找我干啥?”
“想你。”
木周被刚送进嘴里的啤酒呛了一口,“丫真能扯淡。”
“我不喜欢你说脏话。”
“我做哪件事得问您喜不喜欢了,不喜欢就滚。”梁木周低着头往嘴里扒饭,加菜,赵西槿点的菜全是合她胃口的,不过她并不感激,反而腾出手门口指了个方向。
赵西槿果然抬腿就往外走,还在收银台把钱给付了,只是没个十分钟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半个柚子,桌子上的啤酒瓶已经空了六个。
“你们走的时候,来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梁木周抬起烧红的脸,显然醉了。
“少喝点,像什么样?”赵西槿看她又撬开一个酒瓶忍不住去拦。
“像什么样儿?你们不喜欢的样儿我都有,满足了?”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你恨我是不是?”
“您可真会自作多情。”
“许秋心死了。”
话已出口,赵西槿看着她脸上一直滑稽的表演渐变沉默。末了,她又加句,“你就是个只能喜欢女人的同性恋。”准备把她往绝路上逼。
梁木周被夜风冻红的手早就冰凉了,这会儿僵硬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我喜不喜欢谁,是不是同性恋,你们说了不算,我这么个大活人坐这儿,我喜欢谁,你们问过我吗?”
梁木周的眼睛愈发的红。
“要我的时候看两眼给颗糖,不要的时候一别两宽,强要我欢喜。我现在能要谁,谁对我是真的,我谁都不要。你以为我不害怕吗,秋心死的样子,手腕上的疤,血淋淋的浴室,嗬。”
“你们糟蹋我的爱情友情搞得我自己也分不清,你们就咬定我是同性恋,我他妈就长了张欠操的脸?我就算是个变态,我他妈也觉得全世界没个人配得上我!”
木周冲她嚷嚷时有不少人往这边瞅,这会儿吼完酒劲上来作势要倒下,赵西槿忙到她身边扶住她,扶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才看见她左手挽着袖子的手腕处是鲜红的疤,再往下便是更狰狞的延伸环绕了半个手腕的切创疤。
“受伤的都活该死掉。”梁木周的嘴在离她极近的面前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