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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战事进入尾声,蓦然迸出一支骑兵队,平狗通使劲喊道:“区元陵!”
胥长逍听了,立马向外瞧,果然见到天汗军第一军团的旗帜,那支骑兵是区元陵的亲骑,接着步兵也跟着出场。区天陵接着打拔岳军的顺风仗,大肆屠杀已无抵抗能力的火凤兵。
“这脓包还赶出来?看准杨副将打胜仗,跑来捡便宜。”平狗通骂道。
秦沐被拔岳军活捉,杨梦枪下令收兵,区元陵也跟着杨梦枪一起进城。大军重新修整,秦沐与其他主要人物被带郡政厅。秦沐披头散发跪在地上,血痕沾满俊秀的脸庞,他本是富人子弟,衣食无缺,却随火凤教踏入波涛巨浪。
“区副将真会挑时间,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兵。”杨梦枪虽未与区元陵共事过,但从胥长逍那里听过他的事蹟,现在又抢了顺风仗,对他非常鄙视。
“我一直伺机埋伏,等的就是一击必杀,我果然没有估算错,发现了火凤贼破绽。”
“那么区副将请一旁坐着,杨某还有话要问秦沐。”杨梦枪懒得理他。
“不对,打锡羊城是我军的事,自然是由我盘问贼首。”区元陵指著秦沐,一副理所当然。
杨梦枪压住怒火,问:“锡羊是杨某打下,秦沐也是杨某所抓,敢问阁下凭据何来?”
“我父亲说了,望州火凤贼由我处理,至于你们私自跨界一事,我可以置若罔闻。”区元陵跋扈地看着杨梦枪。
即使押出区天朗的名号,杨梦枪也无畏惧,他嗤道:“屏州有贼溜到望州,杨某只好带郡兵来抓人,这并没有破坏规矩。”
“拔岳军旗帜打得这么大,还想耍赖?信不信我奏报父亲,撤你的职。”区元陵坐在长牧的位置上,守杵著下巴。
“那非正旗,只是临摹,所以能越州郡。区少爷若要闹脾气,恕杨某还有事要办。”杨梦枪抱拳道。
“哼,让这草包指手画脚,怪不得昊朝将亡。”秦沐讽笑。
“你敢骂我,信不信我立马处死你。”区元陵阴笑道。
“信,当然信,从我第一天跟着角天师开始,就一直抱着这个想法。”
“没错,说,角要离在哪?”区元陵逼问。
杨梦枪欲与区元陵争辩,杭校尉赶紧打圆场:“区少爷,这问话的工作何需您浪费唇舌,此战您劳力甚多,不如先去休息,这里交与杨副将便好,待问话完毕,监斩一事再交付于您。”
“还是你会安排,我正嫌累呢,这事就交给你们了,随后再向我会汇报。你的名字我记下了,晚些来找我领赏。”区元陵被哄得开心,带着亲兵离去。
区元陵出大厅时,胥长逍刚好走进来,他方从医疗所探完方一针的情形,要来向杨梦枪报告。胥长逍向区元陵作揖,不过区元陵已忘了他,连看也没看迳自走了出去。这对胥长逍而言是个好消息,至少能够摆脱这个骄矜的公子哥。他庆幸坚持要雄丈待在医疗所,否则这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巨人定会让区元陵回忆再三。
进了厅堂,胥长逍抱拳道:“杨副将,方叔大腿被流矢插中,除此之外并不大碍。而且听西墙的人说,方叔中箭后还是继续指挥,直到结束。”
“果然是方大夫的风格,没事就好。”听见方一针无事,杨梦枪又恢复笑容,他邀胥长逍先到一旁坐下,信步到秦沐跟前,说:“那草包已走,杨某能正式问你话了。”
“杨大人,如今昊朝已是危楼,你何故死守着它?昊朝气数已尽,你何不如投效角天师门下,共同解救苍生。”秦沐反问道。
“呵,杨某住在危楼已久,想的是怎么修复,而非毁灭。秦沐,难道你以为恢复消亡六百年的旭朝就有用处?”
“火凤志救苍生,无关旭朝,更无关昊朝。火凤乃浴火重生之征,当火凤出世,净秽土而造乐土,但你却要百般阻拦。阉党、阉僧为乱,灭后县令、衙役不改其色,不晓得杨大人注意了吗?”秦沐嘲讽地笑道:“那为何要助贪官阻挠乐土建立?试问你进锡羊后,有哪个人欢迎官兵入城?行军只会打仗,只会杀平民黔首,却管不了贪官污吏!试问杨大人所说的修复危楼何在?秦沐只看到大厦将倾!”秦沐愈说愈激昂,让在场将士无不羞红脸。
撇开宗教因素,胥长逍十分认同他说的话,不禁虚向前席,想听得更清楚。
“杨大人,你们只看见角天师广收信徒,聚众起兵,却未曾想过今日这般田地是谁所害?官吏富豪勾结,抽百姓油水,让穷人更穷,可是谁出来管过事!”秦沐环视每个人,语句字字带刺。秦沐家虽富,每句话却都为普通百姓发声,其语气铿锵有力,听者莫不动容。
杨梦枪镇定地问:“你起事,想过你父母没有?”
“……杨大人,我无法报答双亲,但若你欲以我双亲作要胁,我断然不会说出任何事,秦沐已不孝,不愿再做罪人。”秦沐眉眼坚定,打定不变。
“秦沐,你到底是读《朱羽经》出身,对你这样的人杨某向来没辙。杨某会替所有从谋安顿双亲,让你们了无牵挂。”杨梦枪耸起鼻子,表情难堪,心里已生钦佩之意,要处死他深感为难。按昊朝行律罪逆者死,从者抄家灭族。
杨梦枪做出这番保证,因他对秦沐的赞佩,也是认同秦沐言论的结果。
“副将,该如何向区少爷禀报?”杭校尉问。
“秦沐嘴硬,斩立决。”杨梦枪果断地说。
帐内中人皆认同他的做法。胥长逍两年来从极州至屏州看多了阉僧恣意妄为,贪官欺民,奸商诈人,三者同流合污欺压黔首,即使阉僧被拔,百姓受的欺凌依然不减。
拔岳军亦感同身受,他们是被养在栅栏的猛虎,爪子再利也不能有所作为。
判决出来后,由区元陵担任主斩,一干火凤主谋被拉到市场口,当市斩首。当胥长逍等人抵达市场时,却发现天汗军抓着秦沐等从者的一家老小,全被绑着游街。
“区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杭校尉没告诉你杨某允诺他们,要保其家人?”
“按律令从者抄家灭族,怪了,你们拔岳军是喜欢挑战法律,还是都不读书。你若欲要保他们,我就告诉父亲拔岳军通敌。”区元陵说完,走上临时搭建的监斩台。
“杨副将,阻止他啊!难道您要背信?”胥长逍焦急的说。
但杨梦枪只能摇头,现实摆在眼前,他不能因一时冲动连累整个拔岳军。胥长逍见无望了,只能在那儿干着急。
秦沐等人也慌了,毕竟杨梦枪才夸口应允,却又把他们家人送上断头台。
“斩!”区元陵慵懒地说,他希望事情赶快结束,回去开筵席。
一排刽子手举刀,唰一声斩下这些惊怕的、颤抖的百姓。火凤从谋无不落泪,破口大骂杨梦枪无耻。
秦沐向人群磕头,流着泪说:“昊朝无理,弃信背义。孩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
“杨某为此深感抱歉,你去后,杨某定为你厚葬。”
“杨大人,不必多言了,秦沐这条命就悬在你一句话上,生杀由你。”秦沐咽下气愤,抽泣道:“杨大人,杨大人,这座危楼欲垮,祝你在里头住得安稳。”
杀秦沐父母的指令是区元陵所下,胥长逍为杨梦枪打抱不平,他欲告知秦沐,但杨梦枪拦住他。
“为什么不说出实情?杨副将何故替区元陵顶罪?”胥长逍不解地问。
“杨某非替区元陵背黑锅,而是为大昊,是谁做的无关紧要。”杨梦枪抿紧嘴唇,眼内含怒。
“火凤九翼,欲火重生。”秦沐唸道,其余火凤教徒也跟着喃喃。
区元陵喝令挥刀,刽子手猛然斩下秦沐人头。胥长逍心里觉得不痛快,从他看来该上断头台的应该是弃将士不顾的区元陵,而非秦沐。
秦沐伏诛后,望州的火凤教主力亦告铲除,杨梦枪没有留在望州的必要,况且屏州还有火凤兵未除。
夜里区元陵令城中富商大摆宴席犒赏亲兵,拔岳军则在校阅场搭营帐,痛快的喝酒吃肉,一城之中壁垒分明。
杨梦枪敬胥长逍一杯,问:“胥小子,之后你欲如何。”
“咱本回到绝骑后投边军,但这一路上发生种种事情,真正经历这些战事,咱发现自己不适合军旅,还是回去种地牧马的好。”胥长逍表明心志,不愿跟着打下去。
杨梦枪本欲邀胥长逍入拔岳军,但听他志向淡泊,只能惋惜道:“你若能投军,成就必然与且适将军一样。”
胥长逍摇头,拱手道:“父亲到绝骑后从未眷恋从前,虽然母亲死在流浪,但咱与父亲在绝骑的日子很是逍遥,没有良田美宅,不必有过多烦扰。”
“你若志此,杨某也不挽留,便赠你一笔钱做路费。不过杨某希望你能劝雄丈从军,他材力绝伦,举世罕见,若不投军实在可惜。”
“雄丈啊,好,咱会劝他。”胥长逍也认为让雄丈加入军中,比待在他身边好太多。
胥长逍走出大帐,雄丈跟平狗通他们啃著烤马肉,大聊阵仗的事。
“你不知道俺那时差点被火凤贼砍中,俺就一招偷天换日,拿刀砍倒他,要不是俺机警,这时早葬在乱葬岗。”平狗通吹嘘著守城时的表现。
“吹吧,还偷天换日,换张老实嘴才是真的。”
“就是啊,俺在西墙才叫惊险,他娘的贼兵多得像雨水,俺还被削了一刀,你们看就在这里,幸好俺及时躲开,这手才没被切断,那贼兵反被俺踹下城墙。”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几场仗后他们对于从军反倒没这么反感,或许是因为从那高压的情景活了下来。
“嘿,大哥,您怎么站在那儿不说话?来这里坐吧。”平狗通赶紧挪个位子给胥长逍。
“瞧你们聊得开心,怕打扰了。”
“大哥怎么这么客气,一定是因为升官了,杨副将给您什么职位?俺们都还在您手下吧。”平狗通兴奋地问,大伙都凑过来听。唯独雄丈吃着大块马肉,不参与话题。
“如果咱升官了,你们会很高兴?”
“这是当然,大哥升官,以后俺们可横著走。看他娘的谁敢欺负俺们。”
“就是啊,照大哥这几场战役的表现,少说是个队正,还是什么长的吧?”
他们议论纷纷,猜测杨梦枪给了什么职位。胥长逍没料到这些兄弟突然对军旅感兴趣,不到一刻前才跟杨梦枪大义凛然的说要回乡,此时他竟语塞。
“好了,大家都别吵,让大哥说吧。”平狗通要大家安静,等胥长逍发话。
胥长逍摸了摸头发,试探的问:“你们…还想不想去绝骑?”
“怎么突然提到边镇,俺们不是还要跟杨副将去打火凤贼?大哥别卖关子了,告诉俺们是什么职位。”
胥长逍突然觉得心凉,此时他与平狗通等人的想法已南辕北辙,他不敢说出自己要回绝骑的事。
“你们先吃吧,咱还找雄丈有事。”胥长逍起身,脚步沉重的踱到雄丈身旁。
“怎么回事?大哥在生气吗?”
“是不是杨副将给的职位不够理想?但杨副将应该没区元陵混蛋,少说也会给个肥差。”
雄丈见胥长逍走来,便搁下马肉,向他欠身道:“主公有事?”
“天大的事。”胥长逍苦笑道。
“还有俺替主公扛着。”
“咱问你,若杨副将给咱升官,你会高兴吗?”
“主公,无论您做何事,俺都随侍于旁。”
“但咱想回绝骑,杨副将却希望你投军。”
“恕俺问,为何主公不愿?”
“咱就想当个平凡人,没想过争尺寸之功,咱不是那块料。”胥长逍蹲下来抱头,声若蚊蝇道:“但大家却对咱有这么多期望,咱该如何是好。”
“主公的能耐,远超过主公自己所想。”雄丈说。
胥长逍摇头,他不想听到这些。凭着火光照耀双手,上头染著洗不尽的鲜血,那份印记将会伴他一生。胥长逍曾听父亲说过,杀过人后身上会有血光,会让人看起来血艳无情,他知道父亲在沙场上杀敌无数,因此特别留意这件事,不过却没发现异常。
这或是他父亲的无稽之谈,为了打发边镇时间才讲的逸事。但胥长逍真正杀过人后却觉得身上笼罩着血气,即使吃烤肉时也能闻到那味道,仿佛是他父亲的感觉。边民流传着一种说法,被杀者的精魂会附在杀人者身上,杀孽太重的人会被吸光精气,整个人神昏颠倒,最终神智不清。不过胥长逍的父亲死时还能谈话,说完话才死去。
胥长逍胡思乱想,简直快把自己压榨干了。
“主公,累的话便睡吧。”
“咱还得回复杨副将,哪睡得着。”胥长逍回到自己营帐里,反复思考平狗通他们的事。雄丈如平常那样守在营帐外,现在胥长逍反而没他守着会觉得不习惯。
忽然一只大蛇从甲冑里爬出来,胥长逍吓得跳起来,那蛇黑皮尖头,分明有毒。胥长逍在边镇学过应付蛇的方法,他保持镇静,让蛇觉得安全便会主动离去。但那条大黑蛇却爬向他,红红的蛇信泛露血光,他欲喊雄丈来帮忙,但怕喊了蛇会咬他。
“你怕啥呢,连俺都忘了?”黑蛇挺起身子,那双黄色的眼睛盯着他瞧。
“蛇、蛇会说话!救命啊,雄丈,救咱──”但胥长逍立刻回神,天底下哪有会说话的蛇,他能肯定这是梦中。因此他壮起胆子,跟黑蛇攀谈道:“咱们认识吗?咱怎不记得跟你喝过酒,吃过饭。”
“嘿,连自己兄弟都忘了,不过也是,我们上次吃饭也是好久前的事。”
胥长逍从来没梦过这条黑蛇。
“是吗,老哥找咱何事?”
“你真贵人多忘事呀,我们的时辰要到了,不进行合融可是会要命的,连这种重要的事都忘了。但也不能骂你,连我都是被提醒才记得,我们再要这样懒散,早晚会没命。”
黑蛇的眼睛还会翻白,让胥长逍忍不住笑。
“那似乎很重要呢,咱还真忘了这事,亏你给咱提醒,不过咱健忘,怎么个合融法呢?”胥长逍逗著黑蛇,那黑蛇的反应实在有趣。
黑蛇无奈的看着他,“连这都能忘,看你还真是不打算活了。我直接来了啊。”
“好好好。”胥长逍等著看黑蛇表演。
黑蛇忽然血口大喷,亮出尖锐如刀的利牙,牠的嘴张得比胥长逍的人还大,虽然是梦境,胥长逍还是惊怕地喊道:“不要吃咱啊,咱没什么肉好吃。”
“臭乌龟,谁让你壳这么硬,不张大点怎么咬得住。”黑蛇说毕,猛然把胥长逍吃进肚内。一阵颤栗传遍他的身体,真实的让人害怕。
混沌里胥长逍听见黑蛇亲暱的声音喊著,“去吧,乌龟,这样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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