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大伯

忆我的大伯_第1张图片

上上周末,爸爸让我们回家团年。他邀请了他的兄弟姊妹一起聚聚。

上周六下午,大伯(我平时都称大爷,是我爸爸的大哥)和大娘来了。大娘还和往常一样,精神矍铄。大伯却比往常见面身体更弱了,戴着口罩和帽子,身形消瘦。我和大伯大娘聊了一会儿,大伯说冷,我连忙给大伯披了件大衣。大伯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冷,就到床上去躺着休息了。幺爸和小朋友们开始打起麻将来,好不热闹。

当天晚上吃饭,爸爸的大姐、大哥大嫂(就是我的大伯和大娘)、五弟来了。大伯估计比往常吃得稍微多一点,大娘开心得表扬道,今天晚上吃饭很乖。我们都乐了。

第二天是周日,团年。上午,晚辈和走得动的长辈,都上山去上坟。中午,爸爸的兄弟姐妹全到齐了,大家开开心心团年,吃了晚饭才各自散去。大伯大娘也在天都快黑尽的时候离开,我送了一截,说过段时间去看我他们,就回去了。不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

上周一晚上接到婶娘的电话,说大伯在医院,已经哑声了。我一听,以为大爷走了,忍不住哭起来。我先生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抢救过了。哦,我止住了哭,放心去睡了。

上周二下午下班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和往常一样,问我回家吃饭不?我说,回家吃。妈妈说,你爸爸给你说没?你大伯今天下午三点已经走了。那一刻,我强装镇静,心里说不出除了难过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上周三上午,请假,去大伯住的小区。一进大门就看到一个花圈,然后是一排花圈,临时搭起的灵棚,灵棚里坐了好些赶来的亲戚。我和哥哥、小朋友去上香。看着挂在正中央的遗像,我知道,大伯真的走了。我竟没有哭,只是心里很堵。

上周五早上,大伯火化,我没有去参加送别仪式。一是时间问题,但其实这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我不想去面对,我想如果我不去真正看到那一幕,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大伯并没走,他只是每次团聚的时候都没有来而已。


我要写一篇文章,纪念我的伯父。


我的大伯,是一名医生,他一生正直清明、医术精湛。

在家,兄弟姊妹7个,大伯是长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生存都不易,遑论求学。大爷从小身体羸弱,读书却是一把好手。求学于灌县卫校,每天有供应的粮食,不多,但是他仍然会每天从口粮里抓一小把存起来,等到回家时给弟弟带回来熬粥。辗转求学到28岁,及至工作,我想,作为长兄,任何一个兄弟姊妹有需要他帮助的,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他一定都尽力帮助。爸爸曾向大伯借了一笔钱,多年后,妈妈才替爸爸还清。全家团聚,他向来听得多,说得少,偶尔回老家和兄弟打打麻将。

在医院,大伯是一名称职、清明、医术精湛、有操守的医生。很多年以前,大伯所在的医院已经开始将绩效与医生开药提成挂钩。大伯依然按照以前的方式,看病、开药,等到领工资,3个月领了18块钱。爸爸说,他看到大伯说起此事时,眼角泛红,说这些钱够一家人怎么开销呢?彼时,大伯家有一子一女,主要靠大娘的工资生活了。爸爸那时生意还没有垮掉,听说后,立刻去买了好些东西给大伯送去。兄弟一场,关键时刻,总该互相帮村一下。我不知道大伯如何坚守住医生的底线,应该很不易吧。大伯为医多年,惠及众多病人,也泽及乡里乡亲,他总是尽量让病人用最少的钱治好病。

初一时,我夜里突然肚子疼,疼了一夜,妈妈不停地给我揉。交通不便,一直待到天明,爸爸用自行车将我送到大伯的医院看。大伯认真地看了看,再把脉,没有说什么,就给我开了药,再让爸爸带我去隔壁打了一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针管,是平时在学校打预防针针管的两三倍大。回家按时吃药,没两天,竟然痊愈。我当时觉得大伯太厉害了,药到病除啊,要是我长大当医生就好了。

大伯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应该就是娶到能干的大娘。大娘是一名产科医生,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周末团年,大娘还给我讲,她每天要给大伯准备六到七顿吃的。那天,大伯躺床上休息,大娘听到大伯的声音,就赶忙进去看看,轻轻地问,老万,怎么样?有啥子事啊?夫妻相濡以沫一生,一同走过风风雨雨,三生有幸。大伯膝下有一子一女,后有一个外孙女和两个孙子,都乖巧可爱。外孙女已经上大学了。

小时候的记忆里,大伯瘦高瘦高,在医院里碰到他,他准是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走路不快不慢。在老家看到大伯,他总是一身西装。待到我读大学,每次回家看望他,他总是坐在那里抱着一个水杯,或者不急不慢地看报纸、喝茶、吃饭,不多言不多语。我朋友曾给我说过,在她眼里,人分为两类,清和浊。一类是你一见他,感觉他头顶在冒清气,一类是你一见他,就觉得他头顶在冒浊气,充满着对权力和金钱的欲望。我的大伯,在我看来,他是前者,也因为此,我对穿白大褂的医生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因为此,在我长大后,看到庸医和当着病人面勾兑医药代表的医生时,我仍然坚信,这不是全部。

大伯为医为官一生,不曾大富大贵,既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扬名立万,但是他的清明正直及操守必定会荫庇后人,这笔财富远远超过物质财富的价值。

大伯走过他普普通通的一生,但他却在平凡的一生中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在病人眼里,他是一位好医生,退休多年后,病人说起他,都还直夸他医术好。在家里他是他父母的好儿子,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是兄弟姊妹眼中的好哥哥,是儿女眼中的好父亲,是孙子孙女眼中的好爷爷,也是我的好伯父。

怀念我的伯父。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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