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履之往（木心）》读书笔记2/5

21.慕尼黑每月都有几个喜庆日子，可见慕尼黑曾经多灾多难。

22.十九世纪所期望的，可不是二十世纪这样子的。

23.偷懒绝招之一：

教育家认为应靠宗教信仰来提高道德素质。

之二：

经济学家主张由慈善事业以解决民生问题。

24.不必讳言艺术曾附丽于宗教，艺术也曾受诲于哲学，而今宗教、哲学都老了，还是艺术来开门，搀扶宗教、哲学进屋里避避风雨、喝杯热咖啡，天气实在太坏。宗教、哲学、艺术，都不快乐，靠回忆往事来过日子总不是滋味。

“毋友不如己者”，毋友太不如己者吧。

25.“尼采、尼采哲学、尼采精神血统，智者中的泛尼采现象，能不能一言以蔽之？”我想，也许是——“最大可能的叛逆”，李耳、庄周都叛逆得厉害，李重仪态，庄矜风姿，故庶士看不出他俩内心的暴烈，白发苍苍的耶稣必是个大叛逆者，四福音书中已经多次流露征兆。凡是伟大的，都是叛逆的。

26.错，没面子，改错，有面子。他认为：要我改错，太没面子了，于是撑着，矢不改错，继之，更豪迈：什么面子不面子，现在不行这一套。

27.短见者把远见者看做瞎子。

28.答非所问，其实已经是答了。

29.轻浮，随遇而爱，谓之滥情。多方向，无主次地泛恋，谓之滥情。言过其实，炫耀伎俩，谓之滥情。没条件地痴心忠于某一人，亦谓之滥情。

30.几许学者、教授，出书时自序道：“抛砖引玉。”

于是，一地的砖，玉在哪里？

况且引出来的玉，故不佳，佳的玉是不引自出的。

31.如果米开朗基罗在雕大卫时，知道三天以后这件作品将被炸毁，他一定歇手饮酒去了。

“永恒”的观念，迷惑着艺术家。

32.撇开美学观点，仅就生理功能而言：眉淡眼小，鼻扁牙龅，臂低腿短，胸平肩削，颈细背弯，发稀毛疏……皆非良征。

33.“你须真知灼见，度此暂生，当是刻刻赴死，人越死于自己，则愈活于天主。”

34.“无为”是一种“为”，不是一种“无”。

35.“吾闻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此话庄周以为是温伯说的，鲁迅以为是季札说的。我想总之是某个古早的中国人说的，而且由之可见庄周、温伯、鲁迅、季札都太忠厚，中国的君子者，大抵假借礼义为的是噬人心，使被噬者自以为殉了道。

36.茶宜独饮，对饮便劣。

37.区区人情历练，亦三种境界耳，秦卿一唱，尽在其中：初艾——新晴细履平沙。及壮——乱分春色到人家。垂暮——暗随流水到天涯。

38.忠是愚忠，故逆起来是愚逆。

39.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涵义，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伟美的景观。如果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凡是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的人，总说：“请看，为了爱情，我不惜抛弃了智慧和道德。”

40.拿破仑在奥地利，身体那么好，拿破仑在埃及，黑死病要染也染不上。拿破仑在俄罗斯，胃病大发，误了军机，拿破仑在滑铁卢，痔疮加剧，肛口脱出一截，根本无法登鞍。是故任何一种天才，都应拥有好好的胃，以及好好的其他生理器官，因为各有各的俄罗斯、滑铁卢，今天没轮到，明天会轮到（死后也还会轮到，所以死也要死得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