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心若向阳，何惧忧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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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要向阳

自从小学时，有一阵子学校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组织大家看了一系列老电影，什么《地雷战》、《地道战》、《小兵张嘎》、《烈火金刚》、《平原游击队》后，李向阳这个“游击队长”的外号就叫开了。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同学换了，学校换了，老师换了，环境换了，外号一直没换，简直如影随形。

李向阳从来不排斥这个外号。首先，她是一个性格外向开朗、心胸豁达坦荡的女孩子，平日里嘻嘻哈哈，觉得关系亲密的同学之间互相叫个外号很正常。其次，她认为这个外号挺带劲儿的，很有男子汉的气概，她喜欢。而且“游击队长”这个外号总比有些同学的什么“豁牙”、“四眼儿”、“小猪儿”、“小邓子”之类的好听多了。最后，幼儿园的时候，刚上小学的时候，向阳曾被很多小朋友嘲笑没有爸爸，那么黑暗的时光和境遇，她都挺过来了，相比之下，被人叫一声“游击队长”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今天下午，当她知道那个纸团是汤一凡丢过来的时候，对他也称呼她为“游击队长”，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外号好难听，好男人婆的感觉，心底有小小的不开心，转而第一次对妈妈有些微的懊恼，为啥要给她起个这样的名字啊？叫个女性化一点的不好吗？看琼瑶阿姨多会起名字啊：什么陆雅晴、汪紫菱，个个诗情画意，温婉可人，妈妈怎么就没给我起那样的名字呢？所以，晚上，她特意跑过来探个究竟。

李心碧听到向阳问出这个问题，先是沉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该来的永远会来，该说的不能永远瞒着不说。孩子大了，懂事了。告诉她一些真相也好。

向阳看妈妈低头沉默，以为妈妈不会说了。就想回去算了。哪知妈妈忽然抬起头笑着说：“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同学们叫你游击队长，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问，为什么要给你起名叫李向阳。”

“妈妈好坏，居然一直在等我问，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啊！”向阳有点生气了，嘟起了嘴巴。转而又摇着李心碧的胳膊：“好妈妈，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

“我先问你，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叫心碧吗？”

“嘿嘿，妈妈，自从我背了李白的《菩萨蛮》，就一直想问你，是根据“寒山一带伤心碧”这一句起的名字吗？但又觉得不应该，这么伤感的句子，谁会拿来起名字啊，就没问。”

“我的名字，是你姥爷起的，寓意是“心如碧玉，洁而无暇”，所以我和我的孪生妹妹，一个叫李心碧，一个叫李心玉。”

哦！李向阳的嘴巴立马张得圆圆的，瞪大了眼睛。轰隆隆，似乎天上打了一个巨雷，古人常说如五雷轰顶，就是这种感觉吧，简直要把李向阳击得晕头转向，找不到东西南北。姥爷！妈妈的孪生妹妹！

要知道从李向阳记事起，就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向阳没有爸爸，当然没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等任何父系亲属。但奇怪是也没有姥姥姥爷姨妈舅舅等任何母系亲属出现在她们的生活中。

小时候，李向阳在幼儿园被小朋友讥讽没爸爸，她哭着回家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妈妈告诉她爸爸死了，妈妈也没有亲戚，所以只有她们娘俩儿。虽然她们比较孤单，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瞧不起她们。第一，妈妈能赚好多钱，我们的生活条件很好，一点儿不比其他人差，甚至比许多人要好很多。第二，不是人越多越热闹，日子就过得越好。我们娘俩旅游、看书、听音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非常有质量。第三，没爸爸怎么了？每个人最终都会失去自己的父母，凭什么小时候没爸爸的人就要受到嘲笑。嘲笑别人的人最没素质，这样的人把你嘲笑哭，你也太没出息了。下次谁再嘲笑你，你就打他，打到他再也不敢嘲笑你为止。第四，你虽然没爸爸，但是成长得非常好，一点不比那些有爸爸的孩子差。

受到妈妈的训诫后，李向阳就自信心和勇敢力爆棚。首先打遍幼儿园和小学无敌手，把所有骂她没爸爸的小朋友都打得再也不敢吭声。其次，她自己也非常努力，小学数学竞赛全国一等奖，中考以全市状元的身份考进师大附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没爸爸的孩子照样可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而且李心碧人缘很好，和同事们相处极佳，有很多喜爱关照向阳的叔叔阿姨，她的生活也充满欢聚和欢笑，时光早就冲淡了李向阳对拥有亲人的期待，如今妈妈却突然告诉她，自己有姥爷还有姨妈，怎能不让李向阳惊讶得无以复加。

李心碧又缓缓地开口了：“你姥爷是北京人，毕业于西南联大数学系。后来在武城大学数学系当教授。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78年17岁的时候，考上了武城大学数学系，当时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好多同学下过乡、参过军、务过农、当过工人，比我大很多，生活经验和阅历也都比我丰富。你爸爸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你姥爷的得意门生。他非常喜欢你爸爸，对我们谈恋爱很赞成、很支持，还早早就给未来的外孙起好了名字，无论男女，都叫李向阳，寓意是心若向阳，不惧忧伤。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一颗欣欣向上的宝贵的心。”

“大学毕业后，我和你爸爸又双双考上了研究生。本来是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的。当时我和你爸爸都被分配到著名高校任教，前程一片大好。”

“毕业的那天晚上，所有同学吃散伙饭，你爸爸喝了特别多的酒，平时他本来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吃完饭后，趁着酒劲儿，他和我说非常对不起我，必须和我分手了，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尽管他非常爱我，他心里是最爱我的，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对那个女人和孩子负责。”

听到这里，李向阳眨了眨眼睛：“妈妈，你在逗我玩，在给我讲故事，对吗？我觉得你说的好象琼瑶、席娟小说里的桥段啊？”

李心碧没有理会女儿的疑问，继续讲述那遥远的往事：“其实本来那天晚上，我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本来想和他商量，我们快点结婚。但是听完他的请求，我决定什么也不说。和他分手，成全他和那个女人。”

“妈妈，那个女人是谁呀？你认识吗？”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我也没有问，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了。当时我脑子很乱，特别想哭，但理智告诉我千万别哭，已经输了人，不能再输了阵。我只说了一句话，同意分手，祝你幸福。就转身走开了。”

“一转过身，泪水就哗哗地流下来了。回到家，大家看我眼睛都哭红了，问我怎么了。我就说和他分手了。当时你姥爷大骂你爸爸忘恩负义，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白栽培他那么多年。转而安慰我，天涯何处无芳草，离开他还能找到更好的。”

“我一开始没告诉家人我怀孕了，但因为心情太差，怀孕反应加剧了，就被大家发现了。你姥爷和姥姥问我分手了那孩子怎么办？我当时没太想好，但是不想太打掉，希望留下来，你姥爷、姥姥、舅舅、小姨就众口一词地劝我一定要打掉。我就和他们争吵起来，你姥爷特别生气，骂我败坏家风，不打掉孩子就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我当时年轻气盛，本来分手了就非常受打击，希望得到家人的理解和安慰，结果他们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逼着我快去打掉孩子，觉得特别失望，觉得家人好冷漠无情，就冲口而出，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你放心，我这个让你丢脸的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收拾了行李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好，就坐上火车去了深圳。为了生存，到处找工作，但是用人单位发现我正怀孕，都不录用我。正好当时启德国际学校刚成立，招聘老师的标准非常高，我拿着硕士文凭，一下子就应聘上了。后来你要上小学了，我觉得穗城的教育质量比深圳好，正好启德在穗城新建了校区，我就申请调到穗城来了。”

向阳怔怔地听完了这个琼瑶、席娟式的爱情故事，沉默了一会，问妈妈：“那你知道姥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回去看过他们？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没关注过。你爸爸无论如何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妈妈最欣慰的是，没有爸爸的关爱和参与，你也成长得非常好。你姥爷和姥姥有你舅舅小姨的照顾，应该也很好。妈妈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大了，应该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知道就好，别想太多。别忘了你的人生目标，回去休息吧。”

“好，我先回去了，妈妈晚安”

向阳走后，李心碧打开电脑，输入“李祖民”进行搜索，屏幕出现一张英俊刚毅慈祥的面庞，对他的介绍是：李祖民，

男，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人，1924年出生。1945年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数学系。1945年—1949年，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取得数学博士学位。1949年—1955年，任教于清华大学数学系。1955年—1985年任教于武城大学数学系。1986年——现在，清华大学数学系。”

李心碧看着爸爸的照片，流下了无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