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月田野
古月和雷子第二次被抓的时候,距离案发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两个人都没料到。那天两人
被赌友喊去到渭河滩赌博,玩的很大,摊在地上的报纸上已经扔满了钱,准备起牌的时候,警车声已经很近了。跑是来不及了,两人都没有试图抵抗,抱着头蹲在地上连人带钱全被带走。
当天晚上,古月的家里被通知人已经在派出所了,接到电话古月的母亲当场就瘫倒在了地上。
其实一年前得知因抢劫被告后,两人带着钱跑到了山西,在朋友介绍下在一家KTV看场子,相安无事过了一年。两人觉得风声已经过去,就悄悄的从山西回来了,没敢回家,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民房,早出晚归,混迹于各种饭局跟赌场之中。恰逢当时严打赌博,为此赌场移到了地下—荒无人迹的渭河滩,继续命里乾坤。
这样的赌局有个规矩,速战速决,十分钟结束战斗,绝不恋战。十分钟有人赢得盆满钵满,有人输的衣不蔽体。头几回,古月和雷子赢了不少钱,没成想那天晚上不仅输了钱,连人也输了进去,这一输就是数年的牢狱之灾。
听说,他们这个圈子早就被盯上了,只是那时候警方还不知道古月和雷子已经回来。头一天抓了一个甩单的小伙,刑讯之下问知了赌博时间和地点,抓到古月和雷子算是意外收获。
那天一起被抓进去的几个人,都通过各种门路没几天就出来了,只剩下古月和雷子还在里头。也就是那时候,古月知道了雷子身上不光只有抢劫案,和另一拨人鬼混的时候强暴过一个女的。
一个月后古月被押到了北部的看守所,监禁八年。一开始古月认为坐牢就是被关到不见天日的牢房,无所事事,终日有人看管而已,可到了北部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的多。北部看守所其实就是一座隐藏在大山之中的煤矿,被关到这里的犯人日子都不好过,基本都要下井挖煤,古月也不例外,进去之后没多久就被拉到了井下,开始了他八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在外野惯了的古月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漆黑的矿井下各种机器没完没了的响着,古月感到无助,甚至恐惧,他觉得眼前这一片黑暗随时都会轰然崩塌将自己吞噬,一命呜呼,尸骨无存。
其实说到底,古月怕的不是被捂死在这里,他真正怕的是那种看不到头的黑暗和孤独。
有时候古月站在煤矿里,觉得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像人的肚子,而他就像刽子手一样手举大刀,不停的掏里面的内脏,他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残忍和恶心。
之前的日子,他从没觉得时间于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有钱了就下馆子,喝酒吃肉;没钱了就想办法弄钱,热血江湖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一眨眼又是新的一天。可在北部每一天,哪怕每一刻对他来讲都是一种漫长而痛苦的煎熬。有很多次当古月闭上眼,脑壳中就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八年":
"日他先人滴,难道老子真要把这煤矿挖空,把这牢底坐穿啊"。
有时候古月不在井下的时候,他甚至希望煤矿现在就垮塌或者希望这山包下面的煤赶紧挖完,他以为这样他的牢狱生活会好过一点,至少不用人不人的进去,鬼不鬼的出来。
有次古月所在的队上井晚了,当古月来到公共浴池洗澡的时候,池子中的水已经变成一汪黑潭,古月双手舀一捧,黑水顺着指缝一点点溜走,手掌中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煤渣。古月跪在地上哭了,嚎啕大哭。那一刻古月悔不当初,后悔不该从山西回来,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回不回来,而是他本就不该肆无忌惮的亮出长刀将过往行人身上所带财物洗劫一空。
古月除了面对身体上的煎熬之外,还要忍受那无边际的孤独的折磨,而后者才是古月在接下来的八年所要真正抵抗的。
不多久,雷子也被送到了北部。雷子到的那天古月正在下井,见到雷子已经是第二天了。
"哥,几年?"
"比你多,十三年,哥陪你,还可以看着把你送走"
也许是认了命,雷子那时候心态还好,并没有对所犯之事有太多的愧疚,也没对即将开始的十三年牢狱之灾有太多的恐惧。
雷子的宿舍安排在了古月隔壁,虽然深居高墙,也无法阻止二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而这恰恰也成了之后雷子被加刑两年的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