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讯。
当她听到他的死讯的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特别的高兴。
但他并不是她的仇人,却是她的枕边人。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名为夫妻,可并无夫妻之实,从五年前新婚之夜开始,她做了他的夫人,但他却从来不曾碰过她。
她从小不愿意嫁给他,但他却强娶了她,然后公然地在新婚之夜跟她的丫鬟洞房,就是为了羞辱她。
这五年,他身边女人换了无数,莺莺燕燕,已婚少妇,黄花闺女,甚至有各娼门的头牌,夜夜入洞房,天天当新郎,或许是为了最初是为了气她,但后面就是为了享乐。
她并不在乎,只是每当看到他,心里总是一份痛苦,如今听到他的死讯,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她是个公主,如假包换的公主云霜,而他是这个国家的权臣之子华云城。
这是个乱世,乱世出枭雄,而华云城的父亲华风便是,他几乎掌控了这个国家半数军队,权倾朝野,文武百官大半也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她是个公主,却是自己父皇为了讨好华云城,将自己嫁给了自己从小最厌恶的人。
华云城带着金钥匙出生,却是个无恶不做之主,吃喝嫖赌,欺凌弱小。就是因为云霜曾经看不起他过,他便逼着自己父皇,将自己嫁给他。
她本以为自己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父皇不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但她错了,父皇告诉他,为了他,你必须嫁给华云城。
她别无选择。
五年来,换来的是一次次的羞辱。
如今他死了,自己也就结束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他在华风病死后,也被人谋杀了,一时间朝野鼎沸,但华府却只是为华风办了丧事,从传回来华云城之死,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尸体。
但朝中就是这么传的,她便信了,而华云城也失踪快一个月了。
她本以为日子就这么继续了,或许如今自己的父皇除掉华风父子,自己也就解救了,但一个月后。
华云城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刻,让她着实吓得不轻,但他的的确确是个人。
而且还带回了一副棺木,装着死人的棺木。
只是他开口第一句对她的问候,便是:“公主,近来可好。”
他整整叫了她五年贱人,打了她五年,此刻却异常地温和。
甚至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像是他,不是模样,而是装束。
模样依旧,但曾经那种穿金带银,宝石玛瑙,绫罗绸缎全然不见了,换来的是一身素白洁净的长袍。
温文尔雅,这是给她的第一感觉。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问候了,“家里一切都好,劳烦相公记挂,不知这些日子,您去哪儿了?”
她从来不敢忤逆于他,怕换来的是一顿拳打脚踢,自己的身上,不知有多少他留下的伤疤。
或许他是为了守孝吧。
但他的目光却变得和善,看待自己,似乎有些怜悯。
他温和道:“家里这些天有些乱,父亲出殡了,大哥却病死了,我是去将大哥的遗体带回来。”
“这样。”她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们华家还有个常年在外养病的儿子,华云城的大哥,华云岚,谁也没有见过他,知道他一直在生病,在外养病,甚至他母亲去世,都因病未能到灵前守孝。
华云城柔声道:“大哥的丧事从简了,你不用过多劳累,就由我自己来吧,你去休息吧。”
“嗯。”云霜连忙施礼,柔声道:“那妾身告退。”
华云城点点头,示意她离去。
难道他脱胎换骨了,云霜心里满是疑惑,怎么对自己如此这般客气呢?
提心吊胆地去见他,回来时,发现自己已然汗流浃背,是冷汗。
华云岚的丧事确实很普通,也很低调,不过两三天,就出了殡,云霜亦不过问,每天除了按时给华云城请安,就足不出门了,她已然绝望了。
这是他以前定的规矩,自己必须早中晚来向他请安。
只要他不打她,不折腾她,云霜倒愿意忍气吞声。
但也奇怪,从他回来之后,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连说话都十分客气。
他似乎很忙,但也应该很忙,因为此刻的他,继承他父亲华风所有的一切。
只是让云霜觉得诡异,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突然间似乎变得十分老练,精通人事,对军政一切事物,都得心应手。
更加奇怪的事,他再也不带女人回府,也不去鬼混,更多的时间,就是待在书房,见华府部下,还有来拜见他的官员。
在华风病死之后,他已然成了当朝宰辅,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宰辅,还有天下兵马大元帅。
难道他这二十多年来,都是装的?但云霜不想去想那么多,因为相比以前,自己已然过得很好了,自己的父皇只知道寻欢作乐,从她出嫁以后,再也不管她的死活。
她突然间发现,他对自己越来越好,不仅不打自己,甚至会经常吩咐人给她送来一些奇珍异宝,美食佳肴。
而他也不再同以前,总是一身素雅装扮,说话温和,府里所有的仆人也都被他换了,甚至当初背叛自己的那个丫鬟,也不知道被他送去哪儿。
新来的下人们对她变得恭恭敬敬,不再像以前那样刁难她。
直到有一天,她再去请安。
未等她走到他的门口,就听到“砰砰”两声,那是花瓶摔碎的声音。
她突然为那个仆人感到担忧,记得以前有个丫鬟也打碎了一个花瓶,竟把她打个半死,送到窑子里为他抵债。
她不敢进去,便偷偷地走到门外,向屋里看去。
小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痛哭流涕,她知道自己摔碎的东西自己赔不起。
但华云城却一改以往,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哭什么,快起来,我又不怪你,去把碎片清理干净,吩咐库房,把这些瓶瓶罐罐都给入库,放在这里,真是碍眼的很。”
“谢谢老爷。”丫鬟连忙叩头。
华云城伸手示意道:“快起来,以后不用给我下跪,我见不得这个。”
“是。”
那小丫鬟连忙起身,将碎去的花瓶打扫出去。
云霜多时觉得难以置信,他怎么连喜好都变了,这个书房,他从来都是用来摆放这些古董的,他对古董十分痴迷,四处去搜刮,放到这儿收藏。
可今天,他一点都不在乎,甚至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称这些东西为瓶瓶罐罐,而不是宝贝儿。
她见丫鬟出来了,连忙进去,柔声道:“妾身来给您请午安了。”
“嗯。”华云城抬头看了看她,柔声道,“以后没事啊,不用给我请什么安,这是在家里,不用宫里那一套。”
云霜顿时哑然,她柔声道:“这不是宫里的规矩,是相公你定的规矩。”
“我定的。”他似乎很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柔声道,“以前我无论定下什么规矩,你以后都不必遵守了,想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就来,也不用那么多礼节。”
“嗯。”云霜弱弱地应一声,便退到边上,为他整理些东西。
其实整理东西是假,她只是想认真地看一下他。
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华云城。
可又完完全全,是他的模样。
她轻轻地抽出一本书『战国策』,似乎是他刚刚看过的,还做了批注。
他竟然会看这样的书,云霜心中更加疑惑。
待她看到批注的时候,心里顿时大吃一惊。
这不是华云城的字迹。
她看到其中似乎夹着一张纸,便悄悄地将那纸取下,收到袖中,这才柔声道:“没事的话,妾身先回去了。”
“去吧。”华云城头也不抬,继续誊写着什么。
云霜这才慢慢地退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中,她这才打开纸张。
是一首诗,字迹也不是华云城的。
她默默地念下:
似风似雨天难愿,多磨多难心不安。长虹贯日吞山河,雄心壮志永不垂。
无题,而且又很矛盾,前两句满是困惑不安,下两句又满是壮志豪情。
为什么呢?
但她明白一点,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华云城。
他是谁?
华云岚。
她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名字,华云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个月内,能有那么大转变,而且当初传来消息,是非常确定他已经死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华云岚替代了华云城。
华云城已经死了。
那么像,难道他们是孪生兄弟?
可还是不确定,她想试试,所以又转身出去了。
她到书房中,见华云城依旧在,柔声道:“相公,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留府陪我吃饭吗?”
华云城有些愕然,但还是柔声道:“好,你去安排吧。”
他依旧答应的很爽快,只是目光中有一种让自己难以捉摸的感觉,让人畏惧。
但话已经说了,她也不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晚饭时分,他如约到了。
从来没有单独跟他吃过饭,云霜有些不安地将他引到桌前,让他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华云城笑了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
她有些不安地为他斟了一杯酒,柔声道:“我敬你一杯。”
华云城道:“我喝这酒,一喝就得醉,还是不喝了。”
“怎么会呢,你的酒量一直很好。”云霜柔声道。
华云城笑道:“酒量再好,也抵不过你的千日醉啊。”
云霜一惊,咱得把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这不是普通的酒,宫廷秘制,为的就是从喝了它的人口中套出话来。
华云城笑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想你心里有了答案,何必那么执着呢?”
“你不是华云城,而是华云岚,对吗?”云霜问道,手心直冒冷汗。
华云城笑了笑,柔声道:“华云城跟华云岚,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对你而言,是好事不是,最起码你可以平静地过日子。”
云霜想了想,看着华云城,柔声道:“为什么一模一样,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呢?”
“是心,曾经的那个心太污浊,太黑暗。”华云城笑了笑,“特别是对你。”
“那现在呢?”云霜故作镇定地问道。
华云城道:“不知道,但我想我虽不会是个好人,却也不会是个腌臜之人。”
云霜道:“那如今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如何待我。”
华云城道:“你是我的妻子啊,我会好好待你的。”
“为什么?”云霜问道。
“一个公主,能活成这样,让我心疼啊。”华云城微笑道,“罢了,现在没有外人,我告诉你这一切,也无妨。”
“一切?”云霜惊讶道。
华云城道:“所谓华云岚,他是不存在的,那不过是个幌子。”
“那你是谁?”云霜质问道。
“华云城。”他微笑道。
“不可能,真正的华云城,我跟他相处了五年,如何不了解。”云霜急道。
“听我把话说完吧。”华云城笑道:“我们都是华云城,只不过他是我的替身弟弟而已,这是我们华府的秘密,当初我们兄弟出生时,就都叫华云城,我就是另一个华云城,一旦他出了问题,我便会替代了他,接收他的一切。”
“那华云岚呢?”云霜问道。
华云城道:“那不过是个为了保护我,而设计出来的华云岚,这些年,你应该知道,你父皇还有那个柳太傅派出多少杀手,来寻找华云岚,也不知道这些年死了多少个华云岚。”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父亲一手安排的?”云霜道,“其实你爹已经算好了,你弟弟一定会死,就算不是,在你爹死后,你也会取代他,对吗?”
“嗯。”华云城道,“他太不成器了,倘若他能有半点出息,我也不会回来,这个家,我真的不想回来。”
“为什么?”云霜疑问道。
华云城感叹道:“没有半个熟悉的人啊,我一直跟在我母亲身边,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对我父亲,也没有半点印象。”
“那婆婆不是你娘?”云霜疑问道。
华云城道:“不是,她不会生育,所以我亲生母亲在生下我们兄弟以后,他便被华夫人带走,而我留在了母亲身边。”
“那你比他幸福。”云霜柔声道。
华云城笑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母子的存在,谈什么不幸福呢,况且华夫人对他也很好,百般宠爱。”
云霜道:“可华夫人不会想到,她养大的孩子,不过是个牺牲品。”
“嗯。”华云城无奈道,“真正痛苦的是我的母亲,她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不能相认,该是如何辛酸呢。”
“那你母亲了?”云霜问道。
“早些年去世了。”华云城道,“其实倘若我弟弟没死,我更羡慕他,不用受那么严酷的训练,去成为华家的继承人。”
“可他还是死了。”云霜道,“你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不会的。”华云城笑道,“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女人,况且你说出去有什么用呢,谁信你呢?相信你的人,能奈我何呢?我不是我弟弟,你该明白的。”
云霜无奈道:“或许你是对的,我虽然不懂朝局,可也明白这个朝廷,就是属于你们华家的。”
“难道你不是华家的儿媳吗?”华云城笑道,“倘若你父皇驾崩,你皇兄继位,倘若我失了势,你觉得,你会算皇族吗?”
“他会把我也除掉的,对吗?”云霜问道,“我们不是一母同胞,他从小就觉得我抢走他的恩宠。”
华云城微笑道:“既然明白,又何需要我去点破呢?”
“所以你的意思,我只能依靠你了。”云霜问道。
“不然呢。”华云城淡淡地回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从华府离开,无论你哪儿,我都不管,另外一个,做我的女人,这华府的女主人,你想怎么选择。”
云霜为自己斟一杯酒,柔声道:“你不会像他一样,去虐待我吧?”
“你觉得呢?”华云城柔声道。
云霜道:“无论以后你身边有多少个女人,我必须是正房,好吗?”
“你是答应了?”华云城问道。
“嗯,我有什么选择呢。”云霜苦笑道,“只是玩物,不是吗?”
“不是,我尊重每个我在乎的女人,除了我的母亲,你是我在乎的第一个女人。”华云城道,“我喜欢你,更不会把你当成玩物,但是我跟皇族注定是冤家。”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你想当皇帝吗?”云霜微笑问道。
“不想。”华云城微笑道,“但倘若我失去了手中的权力,有多少人想要我死呢,我死了不要紧,这怎么华门派系成千上万的人都要遭殃,所以我们要活下去,只能…”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我只是个小女人,在乎不了那么多,只想平静地活着。”云霜苦笑道,“倘若你能给我平静的生活,我便跟了你,也绝不会坏你的事,什么皇族,我都不关心。”
“好,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她拦腰抱起,回了自己的房。
一夜春宵。
直到次日三杆日起,他们才醒来。
华云城爱抚着她,柔声问道:“他没有碰过你吗?”
“嗯。”云霜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娶我,不过为了折磨我而已,我也不让他碰我,他要是逼我,我便去死,因为你爹在,他不敢乱来。”
“你身上的伤,也是他留下的?”华云城问道。
“嗯。”云霜低声道,“他用皮鞭抽的,他总是喜欢把我当成使唤丫鬟,非打即骂,我已经活得很小心了。”
“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说罢,他轻轻地抱紧她。
从那一天起,她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华夫人,亦不管华云城做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其他一概不问。
三个月,夫妻琴瑟和谐,云霜也渐渐地爱上这个男人。
女人总是如此,只要谁能对她好,她便一心一意地去在乎你。
平静的背后,却总是杀机重重。
午夜时分。
一阵嘈杂将她惊醒,她连忙起身,却不见华云城。
她想出门去看看,却让门口的侍卫拦下。
他正色道:“公主,府里来了刺客,少主吩咐你不要出门,免得被误伤。”
“那他呢?”云霜担忧道。
“少主在前面督阵。”侍卫道,“夫人不用担心,少主武功脱俗,这些杀手不足挂齿,况且还有那么些弟兄,你还是先回房吧。”
“他会功夫?”云霜不禁问道,自己对他,还是不那么了解。
“嗯,公主回去吧。”侍卫连忙施礼道。
她只能退回房内。
大约等了一刻钟之后,华云城带着一把沾满血的朴刀,进了房门。
云霜连忙上前,急切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华云城柔声道,“我这样子,你不怕吗?”
“不怕,你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杀气。”云霜挑好一套衣服,替他换上。
末了,她才柔声道:“究竟是谁要杀你呢,父皇还是柳太傅,还是我皇兄?”
“都有可能,来的是大内侍卫,都处理了。”华云城道,“既然他们如此不讲情面,那就别怪我了。”
“你要……”云霜欲言又止。
华云城柔声道:“放心,我不是要去造反,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我是的不会去做,而且也师出无名。”
云霜道:“那你想怎么做?”
华云城道:“把螃蟹的爪子都给我掰掉,纵然不弄死他,他也没有用了。”
他轻轻地将云霜抱在怀里,又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对付你父皇,但是你父皇老迈昏庸,这些年他做了些什么,你该明白的,而一旦你父皇驾崩,顺理成章,就是你皇兄继位,你觉得你皇兄这个人如何?”
云霜认真道:“比我父皇好不到哪儿去,而且更加残暴无能,可是记得陇南那部分兵力在他手里,你想动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华云城道:“确实,所以首当其冲,就是把陇南的兵权拿到手,这样,全国就会有十之七八的兵权都在我手里,剩下那些乌合之众,就不足为虑了。”
“倘若你把这兵权都拿到手,你会让我皇兄继位吗?”云霜妩媚地靠在他的肩上,微笑道。
华云城道:“自然是不会,我啊,成全你,辅佐十三上位。”
“十三才八岁,你是想找个傀儡吧?”云霜柔声道,“他跟我毕竟一母同胞,你能不能放过他,让他好好安稳地当他的王爷,我真的不希望他成为你的棋子。”
“你不想他当皇帝吗?”华云城微笑道。
云霜道:“不想,只要他平安就行,算我求你了,不要拉他下水,好吗?”
“不是我要拉他下水,是你母后,一直在吹着你父皇的枕边风,想立你十三弟为太子。”华云城笑道,“你父皇总共就两个儿子,这几年要不是我爹护着,十三早就死多少回了,你自己去问他就知道了。”
“母后一心想着十三能当皇帝,可十三懦弱,如何成就大业。”云霜无奈道,“算了,我不想管了,无论你想怎么做,不要让我难堪就是。”
华云城道:“你就好好地当我的夫人,其他事,你不要多管,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
云霜默默地看着他,凄然一笑,趴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我只想你对我好,我什么都不要。”
“会的。”他轻轻地爱抚她的后背,目光变得凌厉而又狠绝。
三日后,陇南边境告急,特求朝廷从陇西调兵支援。
而陇西,都是华云城的部将。
皇帝惊慌,立即下了旨意,要求陇西立刻调兵支援。
三月之后,陇南边境平定,但陇南主将阵亡,所有剩余将士,由陇西章平元帅统辖,至此,天下十之八九兵力,尽归华云城。
柳太傅看到前线送来的战报,老泪纵横道:“天下,就这么落到他的手里,真是可悲啊,可悲啊。”
他的孙女柳杉疑问道:“陇南的兵符不是在太子手里吗?”
柳太傅道:“曾经在,可陇南危机,太子早就将兵符送去调兵了,此刻由章平元帅统辖陇南,兵符已然到了他的手里,而章平,那是华风的一条狗。”
柳杉道:“皇上也没有办法吗?”
“皇上昏庸。”柳太傅无奈道,“他把陇西的兵力调过去,就该知道会这样,可他一听说陇南危机,便应了它的请求,如今,已经无力回天。”
正说着,门外的老管家进来。
“怎么了?”柳太傅问道。
管家道:“老爷,外面传来消息,九门已经换防,甚至连宫城也都已经都是华云城的人。”
“他比起华风,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柳太傅无奈道。
“是啊。”柳杉道,“可是也太厉害了,一朝之间,他竟从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成了如今这般高深莫测。”
“哈哈。”柳太傅苦笑道:“我亲眼看到华云城的尸体的,他就死在我面前,如今这个人,不过是跟华云城一样的皮囊而已,华风是我学生,我太了解他了,做事不择手段,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华云城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而已,他真正培养的却是这个儿子。”
“所以说,他早就算到今天了。”柳杉道,“那接下来,这华云城是不是会对我们下手。”
“迟早的事,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柳太傅无奈道,“柳生,从今天起,所有人见我,都说我重病在床。”
“是,老爷。”管家施礼道。
柳太傅无奈地起身,走出大厅。
他这一生,很少这样,柳杉明白,自己爷爷是已然绝望了。
她不懂政治,却也明白,自己的家,已然很不妙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柳太傅病了。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到华云城的耳中。
他微笑道:“看来,我该去拜会拜会太傅了。”
云霜问道:“他不是闭门谢客了呢?”
“那我由不得他。”华云城笑道,“你陪我去吧。”
“我去做什么?”云霜疑惑道。
华云城道:“我要你去请他的孙女,柳杉到我们府上做客,小住些时候。”
“你看上她了?”云霜突然有些含酸道。
“你吃醋了。”华云城暧昧道。
云霜道:“我吃哪门子的醋,你喜欢就把她娶回来吧,也轮不到我说话,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才貌双绝,跟你倒是挺般配的。”
“你想哪儿去了。”华云城道,“她是柳太傅的唯一孙女,只要她在我手里,柳太傅自然也能为我所用,我不是好色之徒,怎么会对一个未满二八的女孩动心思。”
“你想做什么?”云霜疑问道。
“你以后就知道了。”华云城道,“好好听我的话,你是个公主,我就算为了你的颜面,也不可能再找个女人留在府里。”
“你真不会?”云霜还是问,心里在乎的很,难得过上正常的生活,她不愿意,在他们之间,多出什么。
华云城点点头,抱住她,柔声道:“我有你就够了,但是你要帮我,这样咱们夫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嗯。”云霜柔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听你的,只要你对我好。”
“嗯。”
他轻声应道。
柳府。
碍于云霜的缘故,柳太傅还是让他们进府了。
他卧病在床,看到华云城,微笑道:“老夫身体抱恙,元帅前来,恕我无礼吧。”
华云城微笑道:“太傅是家父的恩师,家父临终前,多方告诫,要照顾好你老,知道老太傅你身体有恙,早该来探望的。”
“有劳了。”柳太傅微笑道。
云霜道:“不知杉儿去了哪儿,你们男人聊天,我这妇人还是回避的好。”
柳太傅无奈道:“公主,恕老臣失礼,杉儿在她的房中,让下人们带你去吧。”
说罢,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仆人都退出去。
待众人都离去,柳太傅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想请老太傅上奏,废掉如今的太子,他残暴无德,愧对天下苍生。”华云城淡淡说道。
云淡风轻,说得就好像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
柳太傅并不惊讶,只是笑道:“你这么急啊。”
华云城道:“这是你们逼的,本来我也不会这么快,可你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我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那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柳太傅道,“我这老骨头一把了,无所谓了。”
“那柳杉呢?”华云城道,“她还很小。”
“你…”柳太傅道,“你别太过分了。”
华云城道,“当你杀死我弟弟的那一刻,你就要明白,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果然不是他。”柳太傅道,“难道他不该死了吗?”
“的确该死,所以太傅也会觉得我该死,对我而言,谁要想我死,那么,他就得先死,但太傅你却不能死,你太有用了,所以我只能拿柳杉下手,你儿子已经死了,你不想唯一的孙女也…”他话到这儿,便停住了,看着依旧镇定的柳太傅。
柳太傅道:“可你明白,我纵然挑这个头,皇上那边,他会同意吗?”
“他如今病入膏肓,他同不同意,还是太傅你说了算。”华云城笑道,“太子已然被我软禁,你只要把十三皇子推上宝座,那就可以了。”
“我能最后问你个问题吗?”柳太傅问道。
“说吧。”华云城淡淡的回道。
“敌兵侵犯陇南,是不是你…”未等他说完,华云城笑道:“我没那么丧心病狂,靠出卖国家,来获得我的利益,也没那个必要。”
他想了想,柔声道:“我父亲死后,自然少了一道威慑,那些番国伺机而动不很正常吧?”
柳太傅点点头道:“这点我相信你。”
“那就有劳太傅了。”华云城起身道,“公主在家寂廖,所以让柳杉过去陪陪她,等太傅事情办好了,也就回来了,云城就不打扰太傅养病,这就告辞了。”
说罢,起身施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柳太傅突然觉得心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感叹道:“晚节难保矣。”
柳杉被云霜带走,她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呢,你可是公主。”
云霜苦笑道:“公主,对我父皇而言,是一个随时都可以牺牲的棋子而已,五年前,我便已经不会是公主了,如今,我只想好好做他的女人,最起码,他可以保护我。”
柳杉问道:“那你怎么不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
“什么是利用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对我而言也不重要,我太累了,只是需要有个依靠。”她淡淡说道,“女人,有时候活的真是太累了。”
柳杉不知道该问什么,她去见华云城。
华云城。
已经不是她从小认识的华云城。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天下,已经在你的手下,对吗?”
华云城摇摇头,微笑道:“天下,是属于天下人的天下。”
又是一个三月。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皇帝驾崩,废太子在自己的寝宫自缢,九岁的十三皇子由太后搀扶着登上皇位。
云霜身怀六甲,怜爱地爱抚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忙碌的他。
他没有负她,这些年,他的身边,一直只有她。
天下亦变得清明,或许是因为少了个昏庸的皇帝。
至此,天下大权,皆在华府。
柳絮翩舞,清风徐来。
街市繁华,安居乐业。
柳杉陪着柳太傅坐在桥边。
他微笑道:“天下,从来没有这么祥和过,自从先帝继位,总满是污浊的。”
“或许,他是对的,天下,不该是他们皇家独有的,而是天下人的。”
“或许吧。”
武侠江湖
琅琊令十五期之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