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溪算命盲

        在汤溪“白话漫”里，这是汤溪“算命盲”系列故事中的一个。何谓“算命盲”？就是会算命的盲人，指的是旧时在汤溪一带对这类人的统称。

        但是在“算命盲”的故事里，唯独对这个故事，我觉得听起来既玄乎又真实。说它玄乎，这是因为故事中的主人公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说它真实，那是因为主人公的名讳、职业以及何方人士，说得有鼻有眼。

        故事中的主人公，邻里乡亲认识的人都叫他海，是个经常外出卖斗笠的农夫，为从前老汤溪县岭上乡美坑村人。

        有一天，村上来了一位“算命盲”。恰好他卖斗笠回来在家，便也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及住家朝向，等等。片刻，那算命盲掐指一算，说道：“老哥啊，刚才听大家都叫你海，是大海的海吧，那你能不能改个名字呢？”农夫回道：“你这个算命先生，我这名字叫了大半辈子了，还改什么名呢？”

        “唉……说得也是。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到大海边上去。”算命盲告诫道。

        “这不成问题，我们离大海十万八千里，远着呢。” 农夫回答说。

        “喂，算命先生，我为什么要改名？”农夫顿了顿，似有所悟地又追问道，“难道这名字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利？那你就直白说吧。”

        算命盲于是直起身子，拱手回答说：“那就恕我直言。你命属火龙，水火相冲，明年狗年，命犯太岁，到了八、九月，特别要担心火龙被水浇灭。你名字是海，而你又是卖斗笠的，人家买你斗笠，为的就是遮荫避雨，但恰恰却是免不了要遇上雨水。实在是忌讳，忌讳啊。”

        算命盲边说边摇头，接着又叫农夫来“抽牌”试试看，以此为他占卜一下。

        农夫于是极其谨慎地从中抽取了三张，递与算命先生。算命盲于是一张又一张地开始讲解起来：

      这第一张牌是“旱鸭子过河”。旱鸭子过河——不知深浅，飞不能飞，游不会游，你说如何是好？记住：以后摸不着深浅，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去做。

        这第二张牌是“雨打荷叶”。何意？算命先生忽地来了情绪：啊呀，“荷叶命”啊！你自己看看，“雨打荷叶”，不都是滚溜溜地滑走了吗？为什么要称“荷叶命”？那就是荷叶想获得雨水，但却又积不下雨水。就像你卖斗笠一样，下雨需要斗笠，但真的下了大雨照样还是被打湿。老哥，你还是忌讳水啊。你也知道的，荷叶生在湖里塘里的，以后这种地方就不要去。不，凡深水区域都不要去了。

        这第三张牌是“龙山落帽风”。落帽风，指的是大风。在龙山上被风吹掉了帽子，这本来是用来形容人气度恢宏，临乱不惊。但是任何事物有好的一面就会有坏的一面，你如果一旦惊慌失措了，那就大事不好了。然后，还讲起了“龙山落帽风”这个成语故事。果然，在《晋书·孟嘉传》就有这样的记载：“﹝嘉﹞后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寮佐毕集。时佐吏并着戎服，有风至，吹嘉帽堕落，嘉不知觉。温使左右勿言，欲观其举止。嘉良久如厕，温令取还之，命孙盛作文嘲嘉，着嘉坐处。嘉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叹。”后也因以“落帽”作为重九登高的典故。不提。

        农夫摸牌，被算命盲讲解得张张失落，便极为沮丧。农夫呢，因为“抽牌”不成，于是就再来了个“摸骨相”，那且看他的骨相如何？

        而算命盲则心想，农夫卖斗笠，四处叫卖，先摸他的腿脚骨，于是叫他走到跟前，从腿根一直摸到脚趾。末了，算命盲无奈而叹：“腿瘦膝尖，胫骨酥松；五趾短促，一脚踏空。悲哉，命也！”

        算命盲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分文未有收取，便竹竿点路，怅然而去。临行，一字一顿再三嘱咐：“湖、海、塘，千万别去！别去！！”

        农夫命也算过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呀。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第二年，正是狗年。忙完农活后，于八、九月农闲之间，农夫又挑起斗笠，四处去叫卖了。一天午后，农夫风餐雨宿来到了金华城郊，放下担子，准备靠在树荫底下歇息一会。忽地乌云密布，阴风森森。农夫本能地想按住斗笠不致被风吹走，但说时迟那时快，眼睁睁地看着把一担斗笠被风吹落到水里。农夫就赶紧随手拿起扁担去捞，不想惊慌失措之间，一脚踏空，自己却落到水里。几番挣扎，直如旱鸭子过河，竟是一命呜呼！

        你道农夫命丧在这金华城郊的水里，是在哪里？原来正是湖海塘！莫非这算命盲果能预卜生死？

        呜夫，哀哉！悲哉，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