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雨晴
来源|Ai财经社(ID:aicjnews)
6月6日,一则股权质押的公告,再度将深陷娱乐旋涡的华谊兄弟推向新的问责点,截至公告日,王中军所持有的公司股份累计质押股份,占截至2018年3月31日华谊兄弟总股本的19.86%,王中磊所持有的华谊股份累计质押,占总股本的5.15%。
公开信息显示,此前,王中军、王中磊兄弟二人共持有华谊兄弟26.89%的股份,此番质押完成后,二人分别只留有2.21%,1.04%。6月11日,华谊兄弟报收6.85元/股,跌幅3.25%。
“质押几乎全部股票,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自然是现金紧张”,一位影视行业从业人士告诉AI财经社,原因或许更复杂,“大家的猜测无外乎三点,第一保留薪火,考虑长期发展;第二跑路玩完;第三要另投新项目”。不论真实原因如何,华谊兄弟身处“危险边缘”已是事实,“华谊股价几度下跌,距离平仓线肯定不远了。”前述人士说到。
2014年,华谊兄弟的电影、电视剧、艺人经纪业务营收同比均大幅下滑,当年大热的粉丝电影、话题导演,都与华谊无关。也正是在中国电影最火热的这一年,华谊正式实施“去电影化”策略,在传统影视业务之外,拓展互联网娱乐和实景娱乐业务,试图打造迪斯尼式的IP主题电影城。
3年后,这一策略间接导致了华谊股价滑铁卢式的坠落,从高位800亿下坠到300亿人民币左右。2017年下半年,凭借《芳华》、《前任3》几部爆款电影,华谊兄弟短暂“回血”,尚未走出低谷,便掉进了新的旋涡。今年5月,在影片《手机2》宣布开机消息的同时,陈年旧事被“昔日兄弟”崔永元揪出。截至6月11日,华谊兄弟的市值从《手机2》事发时的239.99亿元,一路跌落至190.05亿元,蒸发近50亿人民币。
6月11日中午,华谊兄弟正式回应股权质押一事,“股权质押不是抛售股份,更不代表不看好华谊未来,也不会影响华谊兄弟的正常经营”,据回应表述,这些股权质押的资金用途主要是用于项目投资及股权投资。
但据另一知情人士向AI财经社透露,早在崔永元事件爆发前,华谊的账面资金就已经开始紧张,“整体银根就很紧张,影视市场上没有什么钱,民企贷款具有先天弱势,再加上华谊业绩很一般,没有抵押的话很难贷款。”
电影龙头没有兄弟
风光无限的2015年已过去三载,昔日,华谊兄弟稳坐中国A股市场影视公司第一股,其市值已从高位超过800亿人民币,下跌至今日不足200亿人民币。
资本市场对影业行业的重刀监管自是直接原因,但对华谊兄弟而言,自身发展策略上的失误,才是步步行至“危险边缘”的原因。2009年,华谊上市,彼时,王中军曾对高管们明确表示,华谊兄弟势要“去电影化”,即不再以电影业务作为主要收入来源。
靠电影起家的华谊最了解行业弊端,从业多年的王中军也明白,在工业化体系尚未建立的中国,电影产品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无法保证营收的稳步增长。
2014年,华谊的“去电影化策略”正式落实,将其传统的影视+艺人经纪业务模式分为三大板块:影视娱乐板块、品牌授权与实景娱乐板块和互联网娱乐板块。
2014年,中国电影行业全年票房实现294亿人民币,同比增长35.78%,市场进入高速发展期。占据了国产片票房市场份额58%的五大民营电影公司,光线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了19%,博纳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了15%,刚刚成立两年的乐视影业市场占有率也从此前的8%上升到11%。
这是一道分水岭,自此,华谊兄弟丧失了电影业务龙头地位。在2012和2013年,华谊兄弟在电影发行领域的份额占到10%-12.5%,远超光线、博纳等公司,但2014年,华谊兄弟直接下跌至第八位,市场份额仅剩2%。
2015年到2016年的情况更为糟糕,当年上映的多部影片,诸如《老炮儿》、《纽约纽约》、《灵偶契约》、《奔爱》等作品,除了冯小刚的《老炮儿》,其它作品全线赔本。
同时,因为挖角前万达文化产业集团副总裁叶宁,华谊与万达就此结怨。万达历史上最成功影片之一是《鬼吹灯之寻龙诀》,其主要操盘手即是叶宁。同时,由万达控股,联合大地、金逸、横店等院线组建的五洲电影公司也在叶宁麾下,对万达而言,说叶宁是万达电影业务的心脏也不为过。
2016年2月,叶宁辞去了万达相关职务,不足一月,便宣布担任华谊兄弟副总裁、华谊兄弟影业总经理职务。这一业内恩怨,在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上映时,由冯小刚和王思聪亲自出面,公开互怼,公之于众,矛盾进一步升级。
那曾是华谊最危难的时刻。在全国市场份额第一的万达院线面前,依赖电影业务收入的华谊在当年遭到了万达的排片排挤,《我不是潘金莲》在全国其它院线平均排片40%以上的情况下,万达仅给出了10.9%的排片率,同样由华谊出品的影片《陆垚知马俐》也遇到此情况。
同一时期,华谊出品的《摇滚藏獒》、《罗曼蒂克消亡史》等几部作品投资不菲,却票房扑街。最终,2016年成为华谊电影业务最不堪的一年,其全年影片票房仅达18.1亿人民币,同比下跌了62.5%。
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在其它老牌电影公司平均拥有2到3位签约导演,且不断有导演储备补给的前提下,华谊手中仅握冯小刚一张王牌,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资本市场也无“兄弟”
树敌院线龙头万达、签约导演仅有冯小刚一人的华谊,电影业务已无兄弟。此情此景之下,购并投资在过去数年间成了华谊兄弟的“灵丹妙药”。
据华谊官方表述,购并投资策略围绕其三个发展战略进行,以和电影业务相关、具备联动空间为核心原则,最终,要能完善电影业务矩阵,寻找业绩新的增长点,也以此平滑电影业务的业绩波动风险。
截至2017年报告期内,华谊控股公司和参股公司达到了110家,这一数字在2009年、2015年和2016年分别为1家、45家和58家,购并投资成为华谊上市之后的主要发展方式。
最早一笔赚钱的投资可以追溯到2013年。当移动游戏尚在风口期,华谊兄弟以6.72亿人民币收购了净资产仅为4247万元的银汉科技,获得50.88%的股权。这笔收购因附带困难不小的业绩对赌协议,被广受质疑。
最终,市场行情超出了业内预期,2015年,银汉科技年收入达到了2.47亿人民币,远远超过对赌协议中的6100万人民币。
转折在2016年发生,银汉科技在这一年的收入急转直下,仅完成业绩对赌协议的63.5%,这一年也是网易和腾讯持续蚕食国内手游市场的关键年。在寡头效应既定的行情下,华谊兄弟果断抛售了银汉科技的股份,由华谊的投资方之一、游戏行业寡头腾讯接盘。
同样的戏码,在华谊投资的掌趣科技也复刻上演。2016年下半年,华谊先后两次减持掌趣科技的股份套现,也为电影业绩巨亏的2016年总营收带来一定平衡。从2013年5月至2017年12月,华谊兄弟统共抛售掌趣科技股票22次,最终清仓,共计套现约25亿元。这笔交易,华谊用1.49亿元的投资换来25亿元的套现。
如果说对游戏公司的收购和套现,好似频换提款机的一本万利游戏,那么,华谊的另一些操作则实为刀口上舔血。
2015年10月,华谊兄弟发布重大资产收购计划,以7.56亿元收购浙江东阳浩瀚影视娱乐有限公司70%的股权。此次收购所涉及艺人包括李晨、冯绍峰、杨颖、郑凯、杜淳、陈赫在内6人。这是典型的空壳收购,实际上,直到华谊发布收购公告时,东阳浩瀚这家公司刚刚成立两天。
这些“跑男团”明星和华谊签署对赌协议:承诺到2015年年底,至少完成9000万元的净利润,未来4年,每年递增15%,5年累计为6.06亿。按此协议,就算明星们完成对赌,扣除掉30%的少数股东损益后,华谊的这次并购仍亏损3.32亿元。
同样凭借一纸对赌协议,华谊以高溢价收购了东阳美拉传媒。2015年11月,华谊兄弟宣布以10.5亿人民币的股权转让价款,收购该公司股东冯小刚和陆国强持有的70%股权。
对这一系列操作,华谊美其名曰将以此锁定明星资源和导演创作资源,但实际上,明星们完成5年对赌后,大可抽身退出自立门户。靠这种收购,真的能长期锁定明星和导演资源吗?在长江商学院教授、副院长薛云奎看来,以高溢价方式收购仅成立几天的公司,并将所支付的溢价列为商誉资产,这并不符合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也有悖商誉会计的国际惯例或中国准则,华谊兄弟此举可谓肆意妄为。
实际上,在资本市场“刀尖舔血”,或许是华谊兄弟在主营的电影业务乏力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求生手段。随着商誉危害舆论的持续发酵,华谊兄弟的每一步险棋都被置于公众的注视之下。
据薛云奎表述,华谊的资金周转率从2008年的0.74次下降为2016年的0.18次,现金流堪忧。从华谊兄弟的利润表可知,其销售收入从上市前的4.09亿至2016年的35.03亿,增长了8.56倍,平均复合增长率为30.78%。
然而,根据资产负债表,华谊的资产规模从上市前的5.55亿增长至2016年的198.53亿,增长了35.76倍,平均复合增长率高达56.38%,资产规模增长要远超过销售收入增长,华谊的经营管理问题就此突显。
王氏兄弟质押几乎全部股票的消息爆出后,一位影视行业从业人士告诉AI财经社,不论真实原因是什么,华谊兄弟身处“危险边缘”已是事实,“华谊股价几度下跌,距离平仓线肯定不远了。”前述人士说到。
崔永元:最后一根稻草?
从2017年开始,影视行业已经开始感受资本的寒意。大多数财务资本退出了影视项目投资,二级市场与影视文化相关的公司股价一片低迷。即便是电影项目火爆的博纳影业,也不能说服监管层对其信任,博纳在A股的IPO之路接连受阻,最终极有可能转战港股。
失去电影业务阵地,在二级市场遭受重挫的华谊也曾尝试着讲述“迪士尼”的故事。华谊率行业之先,开始尝试实景娱乐业务,该业务在2016和2017年的收入分别达到2.56亿和2.58亿元,以电影作品品牌授权和冯小刚电影公社的运营收入为主。
“迪士尼之所以能在乐园业务上有巨大的回报,根本原因在于它在影视内容上的积累,包括卢卡斯影业、漫威影业、皮克斯在内的多个IP生产方。”一位电影公司实景娱乐业务负责人告诉AI财经社,最早介入实景娱乐的华谊目前在IP储备上正面临着一些问题:仅靠冯小刚一人很难撑起接下来在全国即将开业的多个电影小镇、电影世界项目等,独木难支。
除了数量问题,华谊旗下IP的品牌价值能否与迪士尼匹敌也是关键。
最终,一切问题又回归到了华谊曾经的主营业务——电影,作为华谊最重要的资产,冯小刚的新电影《手机2》正面临着不小的阻碍,崔永元事件的余波仍未平息。作为利益相关方,华谊兄弟在事发后即迎来一个跌停板。截至6月11日,华谊兄弟的市值已从崔永元发声时的239.99亿元,跌落至190.05亿元,蒸发近50亿人民币。
崔永元的“碰瓷”成功了,华谊所面临的商誉危险也提前一步摆到了公众面前。对于这一问题,华谊兄弟董秘高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商誉并不意味着绝对的风险,公司与并购企业并非简单的资本关联,而是建立在资源共享、业务协同基础上的孵化共生。
“截至2018年一季度,华谊兄弟商誉占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资产的比例为30.75%,在传媒行业处于中等水平。”高辉解释。但事实上,华谊收购“跑男团”的东阳浩瀚这种成立只有几天的公司,并无可对标企业有类似收购操作。
6月11日,华谊兄弟董事长王中军发布致全体股东的一封信,回应崔永元、股权质押等一系列事宜。信中,王中军强调,此番股权质押是合法合规的常见筹资方式之一,融得资金主要用于项目投资及股权投资,并不“突然”。
据AI财经社翻看华谊兄弟历往公告,王中军和王中磊兄弟二人确实曾多次进行股权质押。其中,王中军在2018年4月3日、11日,分别质押其所持股份比例的0.9%、3.68%,3月19日、22日、26日质押其所持股份比例的4.39%、1.87%和2.61%。类似情况确如王中军所言,在过去多年间多次发生。
实际上,二人所持有的公司股份累计被质押的数额一直很高,占其持有的总股本比例一直处于较高的比例,因此确无“突然”一说。
对这种长期大比例质押的正确解读,应该是:华谊相当缺钱,且缺钱很久了。
信中,王中军还表示,2014年以来,他和王中磊不仅没有减持过公司股份,而且累计增持股票金额合计约6.4亿元。据中国证券网报道,2015年11月和2016年5月,王中军共斥资5.69亿人民币增持华谊兄弟股票,映证了王中军的这一说法。
想要不被外界误读,王氏兄弟也许可以调整一下面向公众的回应方式。“不买股票没法活”、“套现是给自己的红包”、“未来卖不卖股票是自己的自由,不会作承诺。”几年前,王氏兄弟在回应套现质疑时,曾这般回应。
另一方面,华谊的“去电影化”策略能否走通也至关重要。中国从事电影行业的企业家,几乎都有一个东方迪士尼的梦想。除了华谊,光线传媒、.博纳影业、长城影视、和乐视厘清关系的乐创文娱也都在着手影视城相关项目。2018年,文化部与旅游部合并,这让业内普遍认为,文旅融合是大趋所趋。
高辉透露,冯小刚电影公社2017年营业收入7.85亿元,营业利润1.12亿元,净利润8284.17万元。对此,华谊认为冯小刚创造和转化IP的能力和价值已得到印证。另一方面,不可回避的是,电影公社总投资高达55亿元,目前还负债24.23亿元。
截至2017年底,华谊兄弟累计签约相关影视城项目18个,包括华谊兄弟电影世界(苏州)、华谊兄弟长沙电影小镇、华谊兄弟南京电影小镇和建业华谊兄弟电影小镇(郑州)等。
长期缺钱的华谊,等得了影视城的造血吗?崔永元的“缠斗”,会否成为压倒华谊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问题,还取决于政策对行业的监管走向,华谊会否成为监管重刀之下的“牺牲品”仍未可知,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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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00613 No.1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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