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幼年随父颠沛流离
时间：公元770年的一天
地点：唐长安城
人物：基层公务员薛勋
弄啥嘞：在等待。。。
公元770年的一天，唐长安城的基层公务员薛勋的家中，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
只见薛勋迈着焦急的步子在门外徘徊，额头上的汗滴不断往下淌，他一边擦汗一边却强装镇定等待屋内的动静。
终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让他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薛勋为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取名薛涛。她是薛勋夫妇俩的第一个孩子，按照唐朝人均年龄五十多岁来计算，三十岁的薛勋算是老来得子。
小薛涛的到来使官场失意的父亲薛勋的生活充满了欢乐与幸福，本想着在京城长安继续奋斗为女儿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给孩子找个富贵人家的儿子作女婿……
没想到，五年之后，他不得不离开长安带着妻儿前往蜀中。
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在公元775年，长安城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光天化日下，长安城街道有人被杀！
公元７７５年（唐代宗大历年间）的一天，回纥汗国有人来到在长安城街道公然杀人，制造暴乱，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纷纷出逃长安。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日渐衰落，宦官越权、朋党之争、藩镇割据、边境冲突等这些从前尚能控制的矛盾，逐渐白热化，陷于失控状态。
大历十余年间，长安多乱、吐蕃、回纥等入侵者经常骚扰中国边境，而这一恶性杀人事件仅是乱象之一。
世道太乱，再不离开，一家三口的人身安全堪忧。
第二件事——长安大旱，饿殍遍地。
除了人祸，还有天灾。
大历九年，京师大旱。
长安市市长黎干一会儿与巫师手舞足蹈，一会儿“又求于文宣王”。
然而，这一年的天公愣是不配合，任凭长安市市长想尽了办法，还是滴雨未下，致使关中大饥，饿殍遍野。
再不走，恐怕大人孩子都要饿死了。
第三件事——工资一降再降。
安史之乱以后，中央财政吃紧，地方藩镇的势力反倒日益高炽。
从此，外官的待遇就大大好过京官，到大历年检元载当宰相那会儿，甚至出现过京官的工资养活不了自己，常常要从外地官员那里借贷钱来养家糊口。
作为京城的芝麻小官，薛勋身在乱世、又受饥荒威胁、工资又一再降低，这让薛勋下定决心请求上层领导外调，去蜀中做官。
公元775年，薛勋带着妻儿离开长安来到蜀中眉州。
薛勋虽说在蜀中职场上依然是个小官，但是他博览群书、才思敏捷，对文学诗歌颇为热爱。
自从女儿薛涛出生后，更是对女儿谆谆教诲，希望她早日成凤。
有什么样的爸爸，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薛涛从小就遗传了父亲薛勋的才华，聪明机敏，有异于同龄人的才情。
有一天，薛勋带着八九岁的薛涛在院里玩，薛勋有意想考考薛涛。
薛勋抬眼望去，刚好看见井台上一棵老梧桐树，便指着这棵树吟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话音刚落，小薛涛眼珠一转，张口就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薛勋望着薛涛欣慰地笑了。
薛涛的续诗对仗工整，构思巧妙，小小年纪就能够有如此天赋，这让薛勋心中很高兴。
但薛勋转念一想，“迎南北鸟”“送往来风”，这指的不是风尘吗？他顿时对薛涛的未来有了隐隐的担忧。
八岁的薛涛哪里知道什么是风尘，但她这一句无心的诗，却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她未来的路。
02
15岁以诗成名 初露头角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在薛涛10岁左右，薛勋去世，留下薛涛与母亲相依为命。
没有了父亲在生活上的支撑，薛涛的生活迅速走向贫困。
但生活没有难倒薛涛。
很快，她凭借自己的诗歌才华，换来了自己与母亲的温饱。
十来岁的薛涛长得漂亮，性格热情、奔放，善于交际又不被世俗礼仪所羁绊，能作诗还擅长玩行酒令。
今天这里举办诗歌朗诵大赛，文人墨客、社会名流齐聚一堂，只要薛涛一出场，立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明天某刺史府设酒宴，薛涛被邀请去了。行酒令、作诗词，都是小菜一碟。
总之，只要有作诗宴饮的场合，薛涛都是最闪耀的那颗星。
通过参加这样的应酬、诗歌唱和，薛涛获得了社会名流贵族赠予的现金、以及各式礼物，这成为她和母亲的生活来源。
《中国文学家大辞典》中说薛涛：“父卒，年始及笄，以诗闻外，又能扫眉涂粉，与时士游”。
“薛涛父亲去世后，薛涛在15岁的时候，就成为当地有名的女诗人了，她常常画眉抹粉，与众多上层社会的名流一起出游。”
薛涛的诗名从眉州，一下子传到了成都剑南西川节度使幕府的节度使大人韦皋的耳朵。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听了一耳朵，再也没能忘掉你名字。
韦皋这个来自长安的西北汉子，一听说有个叫薛涛的老乡，小小年纪就因诗名名扬蜀中，于是邀请薛涛“入幕府侍酒赋诗，入乐籍”。
786年左右，薛涛来到了老乡韦皋的幕府，这一年，薛涛16岁。
15岁在唐朝已算成年，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
16岁的薛涛本该过这样的生活：
选择一个合适的男子组建家庭，做好妻子、母亲的本分，终生守在夫家只为获得一个“忠贞烈妇”的称呼。
这是那个年代大多数女孩子的一辈子的生活写照。
薛涛没有这样做，她在该结婚的年纪选择离开家乡，去成都寻找一片天地，足见薛涛的魄力。
03
16岁入乐籍 女校书郎梦断
四十余岁的中年大叔韦皋出生于公元746年，比薛涛整整年长24岁。
大叔与萝莉之间的故事正式开始了。
韦大叔让薛涛主要做两部分的工作。
第一部分，举行宴会时佐酒与表演节目，这也是“入乐籍”的本职工作。
除此之外，他还让薛涛在闲暇之时帮他整理书函表奏，起草一些文字，薛涛总是把工作做的很出色，这让韦大叔对薛涛更加欣赏。
于是让她代做了节度使署的校书郎，这一职位相当于是地方政府编制外的女秘书一职。
在大唐，从最小的九品官往上，都是清一色的男士，从来没有一个女性在体制内做过一天的官。
薛涛如今已经做到女秘书一职了，可惜是编制外。
她还想好好努力争取能够有一个正式编制，哪怕是九品小官，只要进入这个编制，职业生涯就可凭着实力与才干步步高升了。
“如果我能当上女校书郎，将会是大唐首位女校书郎，我的事业将开始新的篇章了”，薛涛常常在睡前憧憬。
相对于陪酒助兴这种服务工作，薛涛始终想用自己的才能赢得一份让人真正尊敬的工作。
这一天，韦大叔心情大好，想到薛涛工作能力表现突出，才华过人，于是准备起草奏章表奏朝廷，申请薛涛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官署府校书郎。
薛涛知道此事后，心中暗暗惊喜并在工作中认真表现，她怕工作中出现任何一点纰漏都会成为不被允准做校书郎的理由。
深夜，在剑南西川节度使官府办公室里，薛涛不苟言笑，与一群男同事讨论工作，共同加班。
她刻意要求自己做好本职工作，甚至要做的比男人还要好，她想做好万全的准备。
（韦皋办公室）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呀！”
“大人，哪有女人做校书郎的道理啊，这不合规矩！”
……
韦皋在众人的百般阻挠下，无奈把即将要递走的表奏重新抽出来，将薛涛的名字用笔画了一个圈，抹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做校书郎？”，薛涛愤懑自问，无人回答。
终于，她想明白了，社会从来没有女性当公务员的先例，哪怕你再有才能。
男人们制定的游戏规则，女人要么遵守游戏规则去适应，要么出局，要么自己逃离出去自己开辟一片独立的天地。
薛涛暗下决心，她要去开辟自己的天地，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04
惹恼韦皋 被罚边做“营伎”
唐朝段子手薛涛天性乐观，无论生活给她何种的打击，她都会随手两句段子解开烦恼：
“假如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么就躺在地上睡会儿”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么你也欺骗一回生活，看谁能骗得过谁”
“假如考不上公务员，诶？当个服务员也不错啦”
段子手涛开心地做起了劝酒、佐酒、斗酒、表演节目的工作，想忘掉内心的对校书郎一事的失望。
北宋长安人王谠在《唐语林》八卷记载了薛涛在做专职劝酒员时的一件趣事。
这一天，一个叫韦晋的黎州刺史（相当于今天一个地县级干部）来到成都，他听说薛涛善辩知诗，心头不服，专门设下宴席，提出以《千字文》为酒令，企图难倒薛涛。
薛涛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什么诗书言语都在她的嘴里被嚼的稀烂。
见到这位方头大脸的黎州刺史竟以《千字文》为酒令，敢来难为本校书？
薛涛嘴角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浅笑。
韦晋起句：“鳞潜羽翔”
薛涛续句：“史鱼秉直”
对方紧逼：“闰余成岁”
薛涛从容：“钧巧任钓”
……
男嗓沙吼，女音惊叫，唇枪舌战接杯举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众人看得一起喝彩。
韦晋急出：“有虞陶唐”
薛涛慢道：“佐时阿衡”
……
哦哟，哦哟，不行哟，席间有人嚷道：“这句‘佐时阿衡’中没有‘鱼鸟’呀！”
众人齐吼：“罚酒！罚酒！”
薛涛曲眉丰颊，意态淑真，回眸嫣然，樱桃小口反诘道：“罚多少杯？”
有人道：“三杯！三杯！”
众人齐吼：“不，不行，六杯！六杯！”
薛涛笑吟吟转向韦晋，端起大盏杯道：“不好意思，韦大人您看呢，喝三杯酒，还是六杯？”
“我？！”
“是的，韦大人。”薛涛笑呵呵地解释说：“您看，衡字尚有小鱼子，使君您的有虞陶唐，都无一鱼啊。”
众宾客大笑，韦晋只得仰脖灌下。
一次又一次地宴席陪酒作诗，让薛涛在成都的人气暴涨，跻身一线当红明星。
接下来请欣赏明星薛涛一天的日常：
时间：早上
地点：西川节度使官署门前
人物：公子哥、“涛迷”们
场景一：
有钱的富二代、官二代们开着豪车，骑着名马首先到达了门前。
他们已让仆人备好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在门前等候只为求涛姐一首诗。停车场里停满了豪车、宝马。
场景二：
随后到来的是一大波坐１１路公交车来的粉丝。
“涛迷”们一看，好家伙，停车场里挤满了车马，人行道、门前都是人，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啊。
肿么办？爬墙啊！
呼啦一下“涛迷”们把四面围墙全部爬满了，一边爬一边大喊“涛姐涛姐我爱你！”
闺房里的涛姐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坐上轿子出门上街了。
场景三：
涛姐路过的沿途街道。
村书记、村书记儿子、县委书记、某某省长的外甥，所有的官一代，官二代、富一代、富二代都倾巢出动。
大伙都急着追赶涛姐的轿子，一边把首饰金银财宝、蜀锦蜀帛往车里塞，一边为求一睹涛姐红颜一笑，写诗一首。
涛姐：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就是这么任性。
涛姐这边每天的生活好像活得风生水起，但另一边的韦皋却心生不快。
官府内外流言蜚语：
“薛涛她本来就是一个乐伎，现在竟然把自己搞得跟大牌明星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吗？”
“咱韦大人在这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多的人排队送礼呢，她一个做下人的也太招摇了吧？”
韦皋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一声令下：薛涛身份由官伎将至营伎，即日启程前往松州边地慰军。
薛涛的同事也是好朋友——段文昌，悄悄准备了一些碎银给护送的军士，嘱咐他们路上照顾好薛涛。
薛涛的韦大叔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薛涛其实并没有狂妄，她还是那个想做女校书郎的薛涛，她只不过假装狂妄来掩盖心中的难过。
05
第一次被罚边做“营伎” 凭诗感动韦皋
大约贞元五年（789年），19岁的薛涛第一次被罚边做“营伎”前往松州，即今天的四川省阿坝松藩古城。
松州，唐朝与西羌、吐蕃争战的边地，距离成都府七百里路途。
贞元十七年（801年），吐蕃向北侵犯灵关及朔方一带，并攻陷麟州。韦皋奉诏分兵深入蕃界，其部高倜、王英俊领兵 二千趋故松州。薛涛可能即于此时被罚赴高、王营中。
前往松州路途上的薛涛，看着满是荒凉凄惨的边外，内心惆怅实在不想去那个寒冷孤苦的地方。
于是，给韦大叔写下一首诗求情：
黠虏犹违命，烽烟直北愁。
却教严遣妾，不敢向松州。
——（唐）薛涛《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二首》之二
到达松州后，薛涛见到了一番从未想象得到的景象：
松州营地里除了她一个女人，剩下的全是皮肤黝黑、脸色土灰、还有一副副明目张胆的色眯眯的眼光。
以前在韦大叔的地盘，她虽然只是一个官伎，但是韦大叔对她还算宠爱与关照。
在那里虽然也常做劝酒助兴的工作，但是那些场合都是一些名流雅士云集的场合，基本山对薛涛尊敬。
而如今在松州这个地方，薛涛从一个万众瞩目的女诗人，变成一个比“官伎”还要卑下的“营伎”（为边远驻军唱歌和曲儿，跳舞助兴）。
没有人把她当做一个诗人，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男人眼中垂涎的猎物。
她无奈忍受军队中那些那人对自己的言语挑逗，甚至动作猥亵，她无法反抗。
终于，心灰意冷的她再次为韦大叔写了第二首诗向他求情：
闻道边城苦，而今始到知。
羞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
——（唐）薛涛《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二首》之一
两首诗寄出去后依然杳无音信，无奈之下，薛涛又写了《十离诗》献给韦皋。
深夜，西川节度使官署庭院内。
韦皋专门捡起从松州寄来的函件，打开了。
薛涛的《十离诗》映入眼帘，读完《十离诗》，韦皋内心有股酸楚。
薛涛的韦大叔一直把薛涛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虽说将她罚边，在韦大叔看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吃一次教训，以后懂得规矩。
薛涛的《十离诗》是由十首以“离”为主题的七言绝句组成的组诗。包括《犬离主》、《笔离手》、《马离厩》、《鹦鹉离笼》、《燕离巢》、《珠离掌》、《鱼离池》、《鹰离鞲》、《竹离亭》、《镜离台》。薛涛将自己比作是犬、笔、马、鹦鹉、燕、珠、鱼、鹰、竹、镜，而把韦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的主人。
薛涛用这些飞禽走兽等来比喻自己低下的地位，同时对韦大叔往日对自己的恩宠表示感恩，以此来向韦大叔认错请求原谅。
其实，薛涛一直想靠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但，这次为了自保，不得不向韦皋服软求情，为了生活她暂时选择了让步。
她的韦大叔终于还是疼她的，很快宣布召她回成都。
公元790年，20岁的薛涛回到的成都。
这次罚边让薛涛深知，“入乐籍”不过是一个看人脸色、听人差遣的生活。
于是，回到成都后，她离开了对她照顾多年的韦大叔，脱离了乐籍，恢复了自由身。
从此她下定决心：未来不能依附于任何人，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06
韦大叔去世 涛又被第二次罚边
公元805年，六十一岁的韦大叔因劳累过度去世了。
虽已不在“乐籍”，薛涛还是对这个如再生父亲一样的男人有一份感恩之情，毕竟这么多年他为她提供了衣食住所、多年保护她免受外人欺凌。悲伤的薛涛为韦皋写诗一首以寄哀思。
还没等薛涛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大祸又临头了。
这一次是她前同事捣的鬼。
前同事刘辟长期辅佐韦皋，韦皋死后，刘辟主持西川军政，拥兵自重。
得势的刘辟将原韦皋府上不肯归附的人统统肃清，唯独剩下已经离职的薛涛还未处理。
刘辟：涛，我现在是这个地方的长官，我现在诚挚邀请你来府上替我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薛涛：我表示拒绝！
刘辟（皮笑肉不笑）：那就不好意思，还劳烦你再去松州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薛涛：走就走，谁怕谁。
这一次，薛涛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害怕，她一心想着如何凭着自己的努力再次回到成都。
“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成都”，薛涛对自己说。
36岁的薛涛又一次来到了冰冷昏暗的松州。
苍天有眼，还没等刘辟叛乱就已被京城来的部队制伏，高崇文因平叛有功接任为节镇。
薛涛一看回成都的机会有可能来了，马上向高氏献诗请归。
此诗名为《贼平后上高相公》，原文如下：
惊看天地白荒荒，瞥见青山旧夕阳。
始信大威能照映，由来日月借生光。
薛涛的诗很明显是说高先生，希望您来拯救我，让我回成都吧。
尴尬的是，高崇文不太懂诗歌，看完薛涛献给自己的诗，眉头一皱，然后摆出一个黑人问号脸。
幸运的是，不久后，好友段文昌的岳父武元衡接掌剑南节度使印，薛涛再献诗乞归，武元衡答应了。
这一次，年近四十的薛涛终于从人生低谷站起来了。
07
创造“薛涛笺” 靠制笺实现经济独立
约公元前807年，薛涛37岁了。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薛涛心生感慨。
一开始，跟随父亲来到成都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父亲病逝，靠作诗在蜀中名声大震，后跟随韦皋做“官伎”，名声震天，19岁那年、36岁那年被流放边外充作“营伎”，受人欺辱与冷落。
什么诗人，什么名流，没有韦皋，薛涛现在除了自己什么也不是。
没关系，不过是从头再来！
既然做不了校书郎，做不了想做的工作，不如创造一份事业，活出自己的价值。
薛涛决定制笺！
薛涛制笺的时间，晚唐李匡乂《薛涛笺》：
元和初，薛陶（涛）尚斯色，而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胜长之长，乃命匠狭小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陶（涛）笺。
薛涛住在成都浣花溪，这里是当时成都郊外的造纸中心，众多造纸作坊云集在此。
在薛涛笺出现之前，那些写诗的纸，要么是形状太大了，要么就是色彩太俗气了。
薛涛想制作一种特别的纸。
早晨，薛涛特地脱去了往日宫府中的衣服，换上一件圆领袍衫男装，足登乌皮靴，挽起秀发高髻，一副干练的样子。
她一会儿搅拌纸浆，一会儿配料染色，一会儿晾晒纸皮……
薛涛用成都的木芙蓉树皮为原料，将树皮熬烂成糊状，然后将芙蓉花末汁倒入，为了使彩笺颜色更加多元化，她还添加了玫瑰花瓣。
最终做出来的彩笺色香味俱全，受到当时人的热捧。
元代费著《笺纸谱》与《明万历三十七年洗墨池刻本小传》均有记述：
涛侨止百花潭，躬撰深红小彩笺，裁书供吟，献酬贤杰，时谓之薛涛笺。
明人何宇度《益部谈资》评价：
蜀笺古已有名，至唐而后盛，至薛涛而后精。
中国科技史重要著作，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对薛涛制笺工艺做了完整的描述和评价：
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之末汁，或当时薛涛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
总而言之，薛涛制作的彩笺在成都这个地方火了。
每天造笺、制笺、卖笺，生意好得不得了，很快，薛涛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她至此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从事工商生产经营而经济独立的女诗人。
不惑之年放下名利，一心专制彩笺，薛涛终于把自己活成了女王，她奋斗了将近四十年终于获得了想要的那份独立与尊严。
08
终于等到“校书郎” 好友段文昌为涛圆梦
此后的薛涛搬去成都碧鸡坊，盖了一座吟诗楼，在这里以诗会友，以诗闻名，没有了世俗身份的限制，过得甚是自在。
公元821年，这一年薛涛51岁。好友段文昌再次被派进川作节度使。
当年19岁薛涛被罚边，他偷偷塞给护军碎银两托照顾好薛涛，这位老友如今与薛涛一别二十多年。
再相见已暮年。
公元823年，段文昌再次离开蜀前往长安任刑部尚书。
公元832年秋，一代女诗人薛涛在成都碧鸡坊的吟诗楼内溘然辞世，享年63岁。
同年11月，段文昌再次入蜀为官，可惜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等到好友薛涛的身影。
后来，段文昌为薛涛刻碑、撰写墓志。碑题为“唐女校书薛洪度墓”。
据说段文昌的岳父武元衡曾经奏请薛涛为校书，一时被传为佳话，但终究没有成真。
段文昌为了圆好友薛涛多年前未圆的愿望，特题“女校书”。
如果薛涛在天有灵，我想她应该并不在意“女校书”这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职位了。
因为她早已冲破社会为她设定的条框，踏出了一条新的道路，拼尽一生全力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说明：
1.有关薛涛生卒年和享年问题，古人、今人有八说。48岁说、52岁说、63岁说、64岁说、72岁说、73岁说、75岁说、80岁说。我比较支持63岁说（770-832），此说1933年由戴石岩《薛涛小传》首提，由《国专季刊》当年五月号刊载，再由张蓬舟《薛涛诗笺》力证。
2.有关薛涛生地乡里：目前有两说，一说在成都出生长大，二说生于长安，幼时随父宦蜀。后者目前认同度较高。我采用二者出生在长安，幼小随父上任成都，在成都长大、终老这一说法。
3.文章灰色字体部分为摘录引用内容。
参考文献：
1.陈文华：《梦为蝴蝶与寻花——李冶、薛涛、鱼玄机诗注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版。
2.谢天开：《大唐薛涛》，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版。
3.寇研：《大唐孔雀：薛涛和文青的中唐》，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4.姜越：《才艺双绝薛涛》，群言出版社，2016年版。
5．张蓬舟等：《薛涛诗笺》（修订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
6.祁和晖《唐代女诗人薛涛传奇人生要事论辩》，此文载于《地方文化研究辑刊（第八辑）》，四川大学出版社，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