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4日 星期六 哈尔滨 热
昨天和今天一直在试图订去十八站的票,比想象的难,越买不着越觉得难,越难越觉得十八站太远,即使买到了去的票,还不知能不能按时回来。当初我是怎么去的呢,又是怎么回来的呢?卖票的说,那条线现在是旺季,人人都想去漠河看北极光。
中午时,去道里的一家饭店,妻的小姨请我们和几个姨家舅家一起吃饭。
小姨夫曾是哈尔滨百货大楼里的首席裁缝,有一个专门的柜台。以前卖成衣的很少,也没有那么多名牌,需要新衣服时,都是用布票买了布以后,请裁缝量体裁衣。我曾经特别羡慕那些公派出国的同事,因为他们可以领到教委给的800元“出国人员置装费”(那时,讲师的月工资仅一百多一点儿),找挂着“出国服装”招牌的裁缝店做一套的西服。小姨夫的柜台前也曾挂有“出国服装”的招牌,遗憾的是他没有机会给我做出国服装,因为我论资排辈排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公派出国的机会。好在当年我结婚时穿的西服就是小姨夫给做的,那是我曾经拥有过的最合身的一套衣服,因为我五短身材,在市面上买不到相应尺寸的成衣。可惜他多年前就转行了,因为人们都开始追逐名牌了,手工裁缝们都失业了。
小姨夫当裁缝的时候,可算得上时尚界的知名人士,是哈尔滨最早一批骑上大摩托车的先驱者。在中国各地都流传这样一句话:“咱们市第一批买摩托的人都死光”,在小姨夫看来,那是买不起摩托的、和不想让家人买摩托的人造的谣言。他还听过“第二批也死光了”、“第三批也死光了”之类的说法,他已经买过好几代摩托车了,不知道自己算是第几批的,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吗。
饭店门口就停着小姨夫最新款的摩托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反正就是摆个姿势拍个照。
从饭店出来后,和妻的大表妹一起去看她新装修好的房子。
她的房子楼层很高,可以看见远处的建筑工地。哈尔滨建了很多住宅小区,昔日的农田郊区都已是高楼林立。
进了她家门厅,迎面就是妻画的油画,大表妹刚刚把它挂上,工具还没收起来呢。
她领我们参观了每个房间。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到处都能闻到油漆味和甲醛味,我对这些味道太熟悉了,这是我的本专业。在主卧室,更有一股强烈的皮子味。那里有一张真皮全包的大床,没露一点儿木结构,床围和床头都包着复杂的形状,看上去极为豪华,就像是豪车里面的大皮座椅。大表妹说,这个大床花了她好几万元,可是她很少在上面睡,因为皮子味太臭了。
我安慰她说,皮内饰的汽车里面也有味,开着车窗吹吹风就会好的,只要你保持室内通风,味道肯定会越来越淡的。她说她现在经常开着卧室的空调,的确是,开着空调时,味道就小一些。可是,睡觉时不能开空调呀。
从大表妹家出来,和妻的表弟一起去看他新装修好的房子。
他的房子楼层也很高,可以鸟瞰邻居哈尔滨海关大楼和停车场。哈尔滨竟然还有海关?我以为海关只设在机场。
表弟家的装修比较复杂,具备一般装修的常见要素,比如大面积的玻璃镜,大量的射灯,全封闭的阳台,打开的阳台隔墙,以及豪华的卫浴设备。为了适应卫浴设备和梳妆台的尺寸,他把两个独立卫生间之间的隔墙拆掉,合二为一。
表弟开车和小姨一起送我们去哈尔滨大剧院。小姨买了很多吃的,装在塑料兜里,放在车上。
哈尔滨大剧院在江北的一个江心岛上。以前,这里是一片滩涂,人际罕至。现在都不用“滩涂”两个字了,改称“湿地”,听起来立刻有了环保意识。聪明的设计师们就在这片湿地的正中间,建起了这座异型双曲面的标志性建筑。刚刚建成不久,就获得中外媒体的高度赞扬,说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厅,甚至超过了悉尼歌剧院”。
但这个岛上没有公共交通,所以只有有车一族才能去。当然,打出租车也可以去。小姨和表弟借送我俩看演出的机会,想顺便参观一下,拍几张照片。
这座大剧院外形设计的确是与众不同,游客可以沿着曲面环廊走上去,到达观景平台后,还可以沿着另一条环廊走下来,这样就可以把整个湿地的各个方向都看一遍,360度无死角。
我看见地上有几块施工时剩下的碎砖,如果有恐怖分子闹事,我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找到自卫的“武器”了。
大剧院的外墙全都是浅米色(也许是浅米灰色)的铝合金,很有金属感。若是全白的就更好了。我记得在新闻里看的设计效果图是全白色的,不知为什么改了。妻说可能是为了配合现在哈尔滨的雪的颜色,现在的雪落在地上已经不是纯白的了。
我们一行人和其他观众一样,在广场和环廊上拍照留念。
终于憋到大剧院开门了。因为我们已经到这个小岛上很长时间了,都想上厕所。可大剧院广场上、环廊边,地下停车场各处都没有厕所。
大剧院里面肯定有厕所,观众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入场,可是要凭票。我俩有票可以进,小姨和表弟却进不去。小姨赶紧把装着食物的塑料兜交给我们,和表弟一起开车回城里去了。
妻很早前就在网上订好了票,我们要看的是陈佩斯经典喜剧《托儿》。
大剧院进门处有指引牌,牌上面标的厕所位置非常清楚。大门附近有,楼梯处边上也有,每层楼还各有两处。厕所里面很豪华,很干净。不知道小姨和表弟驶离大剧院多远后才找到方便之处的。
这个大剧院设计得果然不同凡响,首先感觉就是亮堂,不像一般的剧场那样黑咕隆咚的。夕阳穿过从天棚到地面的巨大异形窗玻璃,照在镜面一样的大理石上,又把光反射到洁白的异形墙面上,同时把走动的人影也投射了上去,人影不太真切,如同水波纹一样在上空荡漾,感觉很奇妙。
室内装饰使用了大量的水曲柳木,非常具有黑龙江的特色,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忍不住要贴近和抚摸那些圆润的曲面。不过,作为一个家具与室内设计曾经的业内人士,我感觉这些木材表面应该打磨得更光滑一些才好。
早进来的观众也都和我俩一样,方便之后,到处参观。他们穿着都很讲究。
表演厅还没有开门,参观完了的人都回到了大厅。大厅里有个非常洋气的的咖啡厅,卖咖啡,鸡尾酒和西点,没有热食,没有油烟味。可是我俩不喝咖啡也不喝酒,小姨给我们带的食物此刻就派上了用场,这就是她的英明之处。她给我们装了两个大塑料兜,一个兜里是秋林面包和瓶装水,另一个兜里是黄瓜和香瓜。我俩就在有着优美曲线的水曲柳椅子上开吃。夕阳把我俩的倒影及手里的食物照在镜面一样的大理石上,又投在高高的幕墙上,当然是已经模糊变形了的,谁也看不出我们俩在吃什么,也显得很高雅浪漫。
吃完了,夕阳也落下了,表演厅的门也开了,我们可以入场了。
大幕拉开,陈佩斯轻快地跃到舞台中央,动作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我们坐的M区是在侧边上,离舞台较远,看不太清楚演员的脸,只觉得陈佩斯的脸型没变,但体型瘦了不少,也很健壮,在舞台上不停地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像六十多岁的人。中场休息时,到卖节目单的柜台一问,才知道这台喜剧本来是陈佩斯自编自导自演的,但他这次并没有来哈尔滨。
“买一份演员表吧,20块钱,你就知道是谁演的了”,卖节目单的人说。
我不用看演员表,也知道是谁主演,那个像上了发条一样的小青年几乎就是当年吃面条,卖羊肉串的二子。看见他,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这个小陈佩斯的表演让我们回忆起年轻的时光,这已经足够了。至于这场演出的效果好坏都不重要了,毕竟现代人在电视和手机上看了太多的小品和段子,笑点已经被拔得高高了,看啥都觉得没意思了。
不过最后一段有观众参与的演出确实很有意思,大家看那位懵懵懂懂的观众大哥认认真真地甘心当“托儿”时,都不停地在笑,还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剧场内的气氛达到高潮。
演出结束后,大部分观众都沿着楼梯或进入电梯去往地下停车场,当然也有少数人和我们一样,穿过大厅到了外面的广场。
广场上漆黑一片,没有一盏灯,也没有我们期待的摆渡车。我们本以为有演出的晚上,会有摆渡车把观众送到主路上。
我们不知道主路在那个方向。大剧院周围全都是水,在寂静的黑夜里,能听见水声和虫鸣声,但看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有桥。我们便跟着汽车长龙慢慢走,汽车的大灯为我们照亮了脚下的路。我们期望能找到一辆出租车。
没有空出租车到这个位于孤岛上的艺术殿堂来,开进来的车好像都是通过网约的。因为有的司机见到我们会主动打招呼,问我们是不是某先生或某女士。妻有了主意,当又一辆车驶过来问她是不是某女士时,便请求他允许我们拼车,不论他的客人要去哪个方向,我们都跟着,只要能载我们离开这片湿地到达主路上就行。
司机同意了。我们任他开了一段时间,当能看见明亮的路灯和很多汽车时,便要求下车,花了二十元车费。
这里确实是一条主路,我们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空出租车,安全回到了家。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吕文新
2017年10月整理于新西兰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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