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5日
从小到大,儿子上什么培训班、小升初和中考择校,读文科还是理科这些选择,都是他自己做主,包括高二分班。他坚持离开文科985班,到美术班找同好,我们明知这是他的误解(因为大多数美术班的孩子都不是因为热爱美术,而是因为成绩不好才不得不学的。),反复分析利弊无果,一声叹息之后,还是由他自己做了主。
有朋友说,孩子未经事,言听计从是害他,也有朋友羡慕儿子从小就主见,其实选择也许没有对错,因为一切都不可能重来,父母的选择也未必就是最好合适的。我们尊重孩子的意见只是因为――信任他。
这次不同。马上就要高考专业集训了,儿子希望留在家附近的一个美术培训班,而培训班老师则反映儿子上课总看手机,心不在焉。上了几年课进步缓慢,美术专业成绩在班里排名稳步后退,已经倒数,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作为焦虑的妈妈,我咨询了几个朋友,决定去上武汉最好,也是最贵的,据说也是最严格的全封闭美术高考集训班,而且因为名额有限,先报先得,于是我和爸爸决定专制一回,先交钱,后告知,不商量。
在全家人散步的时候,我们轻描淡写地宣布了这个决定,还硬着头皮告知了学校严苛的各项规定。
不出所料,儿子一听就炸了,气得眼角都吊了起来,喊道“我的事情,你们凭什么瞎做主!”
儿子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无论什么环境,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身心舒适,用他的话说:“人生就是找乐子”。考试,他从不争第一,无论是985,还是美术班,他都会让自己的成绩处于中等水平;他是一个登岳阳楼(三层)都要问电梯在哪儿的人;一个听说要军训,就会心因性腹痛的人,这会儿得知自己马上就要被关进一个以严苛闻名的学校,一呆就是大半年,无疑是个噩耗。
爸爸一听,眉头就皱成榆树皮,鉴于这爷俩一交火就是大阵仗,我赶紧拦住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抢着说:“儿子,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累死的,而是怕死的。一想到困难、要吃苦就吓得浑身发抖,转身就逃,这可不行。高考就是历劫,是人生必经之路,必须要拼一下。从小到大都是你自己做主,这次老妈必须替你做这个主!”
“居然是妈妈做的主?她可从来都是支持我决定的呀!”儿子咋了眨眼睛,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幽怨地瞪了我一眼,紧皱了眉头不再吭气儿。一家人默默的走着,在凝滞的空气中相互抗衡。
转过一个弯,前面有几棵粗壮的大树,绿阴如盖,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树好香啊,是香樟吧?”我转过头问儿子,表情和语气都很温柔,想缓和一下气氛。儿子停住脚步,撅着嘴站在树前,攥着拳头,头都没抬一下。
四、五月份是武汉最好的季节,春风刚刚拂过,酷暑还未降临,本来是个清风徐来,暗香盈袖的美好夜晚,却被这个不愉快的决定搅成了一锅粥。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后悔,“随他去吧,强扭的瓜不甜,还弄得人人不开心,路是他自己的。”但随即又一个声音响起:“孩子这么小知道什么?人生关键的时刻家长都不管,今后他会怪你的。”
正当我内心千回百转的时候,儿子的情绪也酝酿到了极限,就像一个不断吹气的大气球,憋足一肚子怨气无处安放,这会儿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径直朝着大树冲了过去,用拳头,用脚不住对着旁边的树干又捶又踢,发泄他的愤怒,亦或是恐惧。
儿子的反常行为吓了我一跳,我又是心疼,又是委屈,“至于吗,上个学把孩子折腾成这样,还要多花几万块钱,岂不是扁担没扎,两头塌?”当妈的最受不了孩子难受,一时间,心如绕指柔,阵脚大乱,求助的问爸爸,:“要不算了吧?”
眼看我要缴械投降,爸爸却十分镇定,悄悄地提醒我:“会不会是因为学校集中管理手机?”
“不会吧?手机有这么重要吗?”我半信半疑,故作轻松地对儿子说:“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妈妈想知道,你在手机上都看什么呀?现在只要写完作业就可以随便用手机,为什么你上厕所都要争分夺秒地看呢?”
真是“知子莫若父”。“手机”这个话题,明显切中要害,儿子的愤怒终于找到倾诉的理由:“因为我要追番(动漫更新)呀!每周有十几个番(动漫)要追,有好几部漫画更新要看。集训要收手机,那还怎么活呀!”他大声喊道。
“难怪学习成绩一个劲下滑,每天心思都在这些更新的动漫上面!”他急切间透露出的真相听得我怒火中烧,刚才还差点儿因为心疼他放弃决定,自律性这么差,一定要尽快把这小子送进“集中营”!
心里咬牙切齿,还得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这就是父母。“马上就要高三了,你是知道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追这么多动漫更新,我们保留一部你最喜欢的动漫继续关注,行不?”
也许是“高三”这个词刺激到他,也许是发泄了一阵子累了,也许是“网开一面”的政策高于预期,反正小主渐渐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有愤怒和焦虑的时候,尤其是孩子生性纯良率真,更容易情绪失控,这个时候家长明知应该冷静,但往往也控制不住,跟随孩子情绪震荡,正如刚才的我,心疼、后悔,百味杂陈;或是跟之前的爸爸一样,被孩子成功激怒,发生激烈地冲突,这些都应该避免,所以家长应该先学会情绪管理。
儿子安静下来之后,我也逐渐清醒,这才想起情绪导引术,于是,对儿子说:“你现在很生气对吗?你能不能观察一下你的呼吸?你哪个部位的肌肉是紧张的?”
他回答的时候有些不耐烦,但已经开始与愤怒分离,我继续问:“你现在感受一下你的情绪,它有颜色吗?它有形状吗?你能不能把它集中在你的哪身体的哪个部分?”
我观察到,他全身心感受情绪的时候,已经渐渐进入催眠状态,呼吸越来越平稳,表情越来越专注,于是我接着问:“你尝试一下把它移动到你的胳膊,是否可以从手指尖移出,装进箱子里?想象着把这个箱子埋在深深的海里,或者运到另外一个星球?……”
导引结束之后,儿子终于放下了不愉快,让我帮他快点筛选究竟是哪一部还能继续追。
回到家,我又用了一点点项目管理中“决策树”的技巧(万能妈容易吗!),让儿子把正在跟踪更新的几部动漫和漫画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写清楚喜欢的原因,以及他认为不满意的地方,让他逐一比较, 最后,经过艰难地筛选,终于挑出了他的挚爱——《小魔女学院》,并且约好了继续追番的“法定”时间。
儿子终于"龙心大悦",同意去集训。还写下了“有舍才有得”的感言,让我欣慰不已。
唉,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