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爱人

触不到的爱人_第1张图片
图片来自笨笨熊

远方的你:

见信如唔。

三年未见,你在南疆的阿克苏可还安好?

昨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小男孩,像极了小时候的你。圆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一对不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巴弯成一道自然的月牙线,落掉的门牙像是被天狗咬掉的两小块阴影。

以前只是在单薄的相册上认识过你的童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如此立体的你,尽管我知道那并不是你。

你有很多个让人记住的样子:做植物培植实验时的一丝不苟,下乡实习时请教农户的谦逊有礼,领取“中国小麦培植进步奖”时的淡定从容…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开学第一天,你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的情景:

大家好,俺叫丁一。来自陕西榆林。我想做一个像袁隆平老师一样的让庄稼超产的人,只不过比起水稻,俺更喜欢研究小麦。因为俺老家只种小麦。

听完你的介绍我们全班都笑了。为你的有趣,也为你的朴实。

也许是从那天起吧,我便悄悄地对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从一开始,你就展现出对农业研究的迷之热爱。当所有人都还在床头呼呼大睡的时候,你早已赶到了实验室,记录作物生长的情况,调温度,换胚芽,注湿气。后来每次上实验课,我都会偷偷提早半个小时,然后躲在实验室的门缝里悄悄看你。你专注的神情,细心的操作,根本不像是在培育一个植株,更像是在培育一个孩子,一个能让你倾注一生心血来培育的孩子。

那个瞬间,我便认定,你丁一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托付的人。

后来,你每每因为做实验忘记了时间,去到食堂吃饭的时候能打到的饭菜所剩无几。那段时间你明显瘦了许多,高强度的课业和实验,还有稍欠营养的生活,让你憔悴了不少。可是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着每个人笑嘻嘻的,不喊苦,也不怕泪。陕北男儿的坚韧,在你身上做了一个淋漓尽致的描写。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我买了一个保温盒,每天变换着理由的给你送饭。可是傻乎乎的你,却一点也没有看出我的心意,还把我当成了共患难的兄弟。

谁想做你的兄弟?我要做的是陪你走遍今后每一个春夏秋冬的人!

大浪淘金的艰难过后,终换得苦尽甘来。你在大三那年以自己的实验成果,写了一篇关于小麦种植的学术论文。还没来得及发表,就有人出十万块的高资要买下论文的所有权。

十万块!足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把本科念完,把研究生念完,再把博士念完的一笔巨资!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在为你的成功而感到欢喜,也在为你即将的飞黄腾达而感到羡慕和嫉妒。谁都没有想到,班里那个操着一腔陕北口音,看上去老实巴交傻乎乎的男孩儿,竟在快毕业之际成了班里最出息的人。

可是你却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拒绝了。对方以为你嫌钱少,提出给你加一部分钱,可是你仍然不为所动。不卖就是不卖,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最后搞得对方灰溜溜地离开了。

其实这件事后同学们都笑你挺迂腐的,说你看不懂商机,最后只能累了自已苦了家人。可是他们哪里又知道,那些实验,凝聚了你一千多个日子的血和泪。你早已对那些嫩芽、那些幼苗、那些植株倾注了一种超越生命的感情。你哪舍得以这样一种方式去送别他们?不,你做不到。

你虽然没有诗人的才赋,却有一股子诗人的情怀。那一次,我对你默默无闻的爱里,多了几丝欣赏与敬重。

后来毕业了,大家伙都嫌弃着对口行业的艰苦,纷纷改了行。考去当公务员的,考去当老师的,考上其他专业研究生的。班里四十八个人,只有两个留在了农业研究这条路上。你,是其中一个。而另一个,是我。谈不上多喜欢这份工作,我就是想陪着你,一辈子看着你,仅此而已。

你要去阿克苏的时候,我提出来要和你一起去。你却说不愿意和我同行。我大声质问你原因,你只低着头不说话。可能是我实力太弱了吧,不配和你这样厉害的人在一起工作。可是,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兄弟吗,为什么这点情谊,你都不舍得给?

我生气了好久,没有回你短信,也没有接你电话,甚至连离开辰阳的日期都没有告诉你。可是,当我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却看见你拎着一大堆吃的,站在进站口,朝着我挥手,朝着我笑。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拉着行李箱,跑上去一把抱住了你。那是我们同窗四年的第一次拥抱,也是我们此生的最后一次拥抱。

那天你的脸,微红,你的眼睛,也微红。也没有说什么话,你就目送我上了火车。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也有可能,是永远。

后来,我在那一堆装着零食的袋子里,发现了一张你写的纸条,上面是你清秀的字迹: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环境,更对的人。阿克苏风沙大,根本不适合你。我家贫,祖祖代代是种小麦的农民,也不适合你。

丁一,你这个自私的人,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最好的生活就是你,我最对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一次就把我推到银河那么远的距离去!

但纵有千般万般的怪你,对你的爱却一如起初。即使做不成夫妻,你仍旧是我最想嫁的人。即使三年从未联系,你仍旧是我最牵挂的人。即使我老了记不起所有的事情,你仍旧是我最忘不掉的模样。今生虽不能结发同枕席,但我们可黄泉两相依。

对不起,丁一,我从来不想当你的兄弟,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阿克苏的风沙大,你要多保重,多注意防晒,多注意饮食,多注意不要让其他女孩子喜欢上了你。

原谅我这样的自私,因为,爱从来宽容不起来。

夜已深,对你的思念仍在继续。请记得,一定要安好。

                                      你的兄弟: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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