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聚落中的“达•芬奇密码”

卢浮宫二层的“德农馆”里,一个以一幅名画命名的展厅里,常年挤满了人。展厅正中一面高墙上,只挂了一幅画。这画不足半人高(77cm x 53cm),和博物馆里很多巨幅油画相比,实在是身材娇小。可却被罩上了通顶的防弹玻璃,还设了围栏。不过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人们的翘盼之情。人们举着相机,拿着手机,惦着脚尖,伸着脖子,把名画层层包围。

画的价值连城、真伪之谜、被盗经历、神秘之处,勾起了人们无数好奇。人们移来移去,换的角度,想一睹这幅画是否真有传说中的神秘,站在正面、侧面各个角度,都能看到画中贵妇对着自己微笑。画下方一个白色牌子上,注着一行黑色小字,“达 • 芬奇,《梦娜丽莎》,1504年”。

画的作者达 • 芬奇,文艺复兴时期“三杰”之首,放到今天也是最牛的“斜杠青年”。他如何画出了这幅画,在画中暗藏哪些密码?科学家们研究发现,达 • 芬奇首创了一种“晕涂法”,人物的嘴巴部分,混合了不同色彩,让人在不同角度看画时,嘴形根据观赏距离和模糊度发生弧度。独特腼腆的微笑正是由嘴角弧度的奇异变化而产生了。

可以看出达 • 芬奇对视觉掌握的高度精确,他通过视觉幻觉,编出一些列“密码藏于画中;他还使用了几何透视、映射、变换、投影、展开、抽象等,使蒙娜丽莎脸部符合黄金分割比,使画面人物构图呈稳定的三角形。研究发现画中所有的秘密都指向一点,达 • 芬奇将科学引入绘画,以数学作为黏合剂,把艺术与科学融在了一起。不管是绘画、雕塑,还是在医学解剖、飞行器、坦克的发明里,数学都是藏在背后的那条暗线。达 • 芬奇为此说过,“只有有懂数学的人才能阅读我的作品”。他把数学看作,“真理的居所,囊括了有关一切事物的知识”。也将数学图像化解释为,“所有透视图像实例皆可用数学的5个术语来说明:点、线、角、面和体”。

点、线、角、面和体,是数学中几何学的基本要素,它们又形成了圆形、方形、三角形等基本图形。哲学家柏拉图重视几何形学,称几何为 “给人的简单且强烈直观印象,将抽象的逻辑规律体现在具体的图形之中。”当把基本图形加上高度,从二维变成三维后,便生成了空间,而当空间里有了人,在空间里赋予各种功能与意义后,建筑便产生了。

建筑设计师有了创作想法后,用点、线、面勾出草图,草图多是圆、方、三角等基本图形,看似随意,却是想法的表现。之后再切分细化,加入细部,个个完善,一个建筑方案便完成了。但剥下建筑表皮复杂的外衣,把各种形体抽象提炼,再复杂的形体都可以还原成基本形体,圆、方、三角等,再还原成几何元素,点、线、面。”瑞士建筑师马里奥·博塔(Mario Botta)说,“光是建筑之母,几何学是建筑之父。”而西班牙建筑师与工程师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Santiago Calatrava)也说“几何学是理解建筑的根本。”一直以来,几何学都是建筑师们看世界的角度,与世界沟通的语言,表达思想的符号。

建筑师笔下画出点、线、面的“纸”,如果把尺度无限放大,再从高空俯视,这张纸便可以看成是“大地”。建筑师在纸上画出的“点”与面,对应大地上可以看成房屋单体与群体,一块块群体,最终又形成了人的居住地。这时如果把大地看作一幅画布,尺度的放大,使人“消失”于画布,而人的“痕迹”转化为了有人参与的房屋、田地、道路等,它们与“隐藏其中”的人一起,组成了人的聚居地,也就是“聚落”。

“聚落”一词最早来自地理学,意为“人类各种形式的聚居地的总称,分为为城市与乡村“。聚落,它以地球的角度来看它居住在它上面的人与各种特征。不过后这一概念,也被用在建筑学用,因为聚落中主要呈现形式的房屋,是建筑学的主要研究对象。

现代城市是人规划产生的,人为“设计”的,法律制度的产物。相比之下,乡村则是使用者根据自身要求,“自发”建设的,乡村里的房子也因此被称作是“没有建筑师的建筑”。乡村里有早期城市的影子,也刻着人类一路发展的足迹。

“生活在聚落里的人并没不一定都学过几何学,可他们却在自己的建造中,充满了几何学特征。究竟是人们按照几何学的规则去建造房屋,还是人们在建屋过程中,不自觉流露出几何学的本能?”

这种建造本很容易让人想到蜜蜂筑巢。蜜蜂的筑巢能力复杂,地点、时间和巢的结构多样,可却都是本能行为。动物中,蜜蜂这种具有复杂筑巢本能者很多,很多动物的“建筑”远超过人类,在功能、生态性、结构强度、能源系统的效率、经济性、精密度等上,都是人类学习的典范。中国奥林匹克国家体育场,形态如孕育生命的“巢”,它的另一个名字“鸟巢”,已经透露了动物建筑给建筑师的启发。

现代世界聚落研究学者王昀,从90年代初起,走访世界聚落,至今已经调研上百个聚落。从南欧到西亚,从非洲到东亚,他采集了大量一手资料;在用科学方法逐个测绘后,从聚落多样的形式入手,开始挖掘人类与自然见得相互关系。他将聚落看作,“人不是为了某种抽象思考或风格才发展建筑,而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产生的生存之道,这些生存之道的体现就是聚落”。

今天,解决问题仍是设计的本质。“戴着镣铐舞蹈”的设计师们,为平衡美与实用,动尽脑筋。而以前,聚落中的居民,为了解决生存,按他们生活中的需要做出功能,用他们的手臂、他们的脚、作为建造中的“尺子”,将人体中的数学尺度转移到房屋和房屋之间的关系中。

如果说动物的建筑,是好奇心推动下,人类的向外探索,那走进聚落,便是人类向内的探索。不管是街道的宽度,房屋的布局和尺度,形态等,都可以看出人们的一些自身需求和约定俗称的社会规则。这种“无意识”中反映出一种人的本能需求,透出人的“本质”。

散居在各地人类,从古到今,一路走来,一步步成为地球的主人,在自然斗争中改造地球;可也时刻都是大自然的一份子,与自然相融中延绵至今。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有人居住的地方,人类智慧便是相通的,相通中有相同便会有不同。比如相同地域的人会采用相同材料,建造出相似造型的建筑,却组织出不同的生活。“中国爱尼族和基诺族,两个民族在同一个地域,表面上看,两个民族房子造型相似,可仔细观察却发现,房子内的空间布局及房子所设的位置差异很大。爱尼族聚落整体布局沿地形的等高线方向排列,而基诺族住宅却依傍着直通山顶道路的两侧排列。”

“它们在相同自然条件下,使用类似建材,盖出相似度高的房子,可从最根本的生活与文化角度看,相似性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微差'。这种'微差'对今天的设计有很大的意义。”在全世界的材料、工艺做法趋同的条件下,如何体现这种'微差',体现大同中的小不同中,这种被人们记住的“记忆点”,给现代创新以养分。

从一个细微点切入,引出一个大的世界,找出别人没有发现过的“不同”,这是学术研究中的方法之一。长年走访于各国聚落间,王昀除了是位学者,采集样本,数学运算,分类剖析,以科学方法构建一棵系统的“大树”;也像一位考古探险者,从一块瓦片、一个圆形图形入手,在采集到的繁杂信息中,抽丝剥茧,捋出线索,推出逻辑,揭开一个大的谜团,找出空间背后的人与他们的生活。 

将测绘出的数据输入电脑,各种定位点连接,给出比例与坐标,便绘出了平面图。而将这些聚落平面图,抽象提炼,简化到最基本的几何形,圆、方、三角等,放在一块大地做背景的“画布”上,它们很像一幅幅现代抽象油画,仅由几何形组成。可这不是画家有意识的创作,是人类“无意识”下的作品,而这种“无意识”的背后,又比“有意识”有着更丰富的内容。

对比印度马坦瓦里聚落与印度尼西亚萨德/赖比坦聚落,可以发现两个国家一个南亚、一个东南亚,地理位置相近,地区纬度也相近,可聚落形态却完全不同。

而对比印度尼西亚库吉拉图聚落与非洲鲁贡宾聚落发现,两个聚落,一个在亚欧板块,一个在非洲板块,文化与环境大不相同,可房屋分布形式与间距却很相似。研究后发现,亚欧板块与非洲板块原属于一个板块,大陆漂移后非洲与亚欧板块才分开。可板块间大陆漂移6500万年前就已经完成,而人类出现才500万年,难道6500万年也有人类,不得而知。

相比那些“人去楼空”的宫殿,聚落里来来往往,有生的气息;相比那些成了博物馆的府邸,聚落里是动态的,有人的居住;相比成了阴宅的陵墓,聚落是活生生的,是与人的生命一样,有循环有更迭。

这些现代绘画一般的聚落平面图,圆形、方形等基本几何形体反映了什么?专业人士关注:为何有的呈圆形,有的成呈方形,有的条状分布,有的放射分布,有的围合分布?房子与房子间有哪些关联性?平面图与村落有哪些对应关系?空间意义的平面图在维度上比二维的图像有何不同?

而非专业者看到后,在觉得有意思外,好奇的是:连在一起的方块是一户人家吗?是当地的首领家吗?是富余人家吗?非洲聚落平面为什么圆形很多,而亚洲为什么方形较多?有的聚落排布看起来错落有致、体块大小相似,有的却布局分散,间距很大,它们有什么建设规则吗?这些房子还都保留着吗?房屋数量在增加还是减少?有的聚落围合成一圈,空出来的中间是做什么的?朝向有什么讲究?房子的形状分布与当地的生活有什么关系?房子的间距的大小又说明了什么?

我们收集了很多问题,也试图想揭开聚落中更多的秘密。如果说《蒙娜丽莎》是从一幅具象绘画,引出一个有着几何图形的抽象世界,那看似抽象绘画的聚落平面图,便很可能从一个抽象几何世界,引出背后的具象现实世界。一个点、一个面、一个方、一个圆,都像青铜器上的甲骨文,每一个字母的背后都是一个大世界。

我们试着把聚落当做一把小刀,划开世界的一个小口,窥见文化、艺术、社会、生活的无穷宇宙;试着以聚落为圆心,沿着时间的半径,一圈圈向外辐射,转身寻找人类一路走来的足迹,寻找那些曾经与自然斗争、为了解决生存,迸发出的人类智慧;也试着钻进时间的虫洞,奔跑着向前,去看看未来的22世纪,未来科技将给聚落、给家园带来哪些种种的可能。


 

你可能感兴趣的:(世界聚落中的“达•芬奇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