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1号,这一天将被世界遗忘

1989年2月21号,这一天发生了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早晨,在江苏无锡的一个乡镇医院,一个孩子呱呱坠地。据说那一天飘起了雪。雪越飘越大,让这个美妙的早晨也结了冻。于是,那个孩子没哭两下,就被冻懵。他止住了哭,嘴角甚至露出了笑意。

几个小时之后,发生了另一件事。美国圣地亚哥警察局接到一通电话,一个口音奇怪的匈牙利人说要自杀,他告诉警察家里的具体位置,让他们来收拾遗体。然后,他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88年的生命。

这个匈牙利人是马洛伊·山多尔,而那个孩子是大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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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两件事毫无关系。

但基于一些无聊经济学家的观点,南美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以掀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甚至是亚洲的金融危机(当然,经济学家们不好全信。他们说货币贬值会带来通胀,但今天的某国正在步入通缩)。

于是,很长时间以来,马洛伊·山多尔,于我,是一个特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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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夫说:

作家有三种死法:第一种是自然的死,第二种是痛苦的死,第三种是快乐的死。

其中,自然的死属于心脏停止跳动,是一种普遍的死亡形式;痛苦的死由于各种苦难和折磨(包括自我折磨),一个作家的体力和脑力还能胜任创作的时候,作品已经没有了;快乐的死亡却很快乐,停止写作不仅能让自己感到快乐,也能让别人看来很快乐。

可惜的是,作为一个非主流文字艺人,马洛伊·山多尔生前甚至不被主流文坛认为是一个作家。于是,作为著名非典型性非作家,马洛伊·山多尔可以成为一个写作者,并选择写作者那些丰富多彩的死法。

而且,他似乎总是在想这个问题。


写作者的第一种死法

曾经,他想让死亡成为一道递减的公式,正如同《烛烬》里的将军:

将军的呼吸变得窘迫。他转动了把手。在高大的楼道里,影子晃动,烛光摇曳。他们一声不响地走下楼梯,几个男仆赶忙举着蜡烛,拿着大衣和礼帽迎了过来。在对开的大门前,车轮在白色鹅卵石路面上碾得咯咯作响。他俩默默告别,无言地握手;两个人全都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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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递减,他想过让念想先死去。用了41年的时间,《烛烬》的将军终于放弃了那些念想。它们可能是命运赋予的必然,纵使荒诞,也可以荒诞地有逻辑;它们也可能是身边经历的偶然,没有必要去质疑事情的前因后果。

太多的时候,人是不需要知道答案的。真相存在于命运之中,而揭示一切的,只有衰老和死亡。


写作者的第二种死法

曾经,他想让死亡成为一个带幂的函数,正如同《伪装成独白的爱情》里的尤迪特:

他开始保存和保护自己专门的、个体的秩序。面对混乱的世界时这是最后一种防御可能......这样的人不会单独死去,有很多东西跟他同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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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洛伊也的确想过,要把活着时的那些教养、优雅、礼数、一起携带。并且用他的方式这么做了。这么做,不是为了给谁看,而只是自我证明。如果,马洛伊没打警局的电话,那么,枪响会吓到邻居的。

如果,马洛伊不是用子弹解决,那么,指不定会臭成什么样子。

如果,马洛伊不是在88岁这个年纪离开,那么,社区里的孩子是会怅然若失的。

尽管,那个幂在外人看来可能等于1;甚至在主流的作家看来,是0。


写作者的第三种死法

曾经,他想让死亡成为一个恒等式,正如同《一个市民的自白》里的父亲: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很清醒;他在去世前的半个小时叫来了医院的大夫,并打着优雅的手势说:“我安排好了,先生们会得到酬金的。”他就是这样死去的,死得像一位高贵的绅士,不会带着任何拖欠离开人世;他主动、老练地安排好一切,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的那份,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个微笑、一个眼神或一次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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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者余泽民先生在后记中说,书名中的“市民”并不是现代汉语中普遍认知的那个“市民”。书里的这个“我”,代表着一种逝去的欧洲精神,“我”并不是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市民”,而是整个欧洲的“市民”。他珍视市民的身份,正如珍视一份更久不变的等式。这个等式,容许变量的存在,但不容许变量的任性。

然而,马洛伊·山多尔并没有选择其中的任一。他将三种方式做了包裹,用出人意料的复杂姿态,试图成为昨日世界最后的一抹优雅,也试图成为欧洲最后的一代贵族,无关爱情,无关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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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2月21号的大鹤发现,2月21号这一天难被世界遗忘,正如马洛伊所愿;2月21号这一天也可被世界遗忘,也如马洛伊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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