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雨果奖”在中国炸了锅。
一年后,“雨果奖”再次在中国炸了锅。
什么是雨果奖呢?此“雨果”非法国大文豪雨果,而是“科幻杂志之父”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一句话形容这个奖有多牛逼,就是科幻艺术界的诺贝尔奖。
忽然间,中国的科幻写作水平有种直逼火箭登月球的错觉。
这一次,获奖者更年轻,履历更具有话题性,郝景芳也开始以清华大学博士生和科幻作家的身份走进公众的视线。
当然,还有那部更引人关注的短篇小说《北京折叠》。
我们期待的心情像张巨大的白纸被一层层折叠起来,垒得老高,高到足以去翻开那部获奖作品。
然而,在2万字左右的阅读中,被折叠的期待又重新被一点点摊平。
一个老实巴交的垃圾站工人为了给养女交学费上幼儿园,不惜铤而走险,从第一空间偷潜入第三空间,帮第二空间的男研究生送情书给第一空间的富家女。
仅仅从内容情节来看,与科幻无涉,甚至一点瓜葛也没有。这三个人作为作者精心挑选出的人物,身份、背景、行为举止、文化水平、阶级等差异是很明显的。老刀是最底层的垃圾工人,没上过大学,收入微薄;秦天是研究生在读,未来的中产阶级;富家女依言不用说了,典型白富美,上层阶级的代表。如此简单粗暴的划分,是为了对应生活在三个空间里的人。
正如网文或肥皂剧里的人设一样,老刀为了生存挣扎在金钱与道德的底线上,却充满情义;秦天和依言更是典型狗血剧的桥段,正值大好青春的小伙子得不到另一位同样大好青春的美女,因为美女属于50后、60后的位高权重者。
一股俗到渣的美女香车加上老男人的画风,不仅在霸占着中国的荧屏,也出现在中国科幻作品中。这就是作者对中国不同阶层的想象和设定。
你可以在任何一部电视剧中看到这些典型桥段,为什么还不放过一部科幻?
显然,作者想表现的是各阶层之间的撕裂感。所以她秉持着一个理工科学生的严谨,坚定而又认真地把折叠起来的北京切割成三个部分,分别命名为:第一空间、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然后又模式化地为三个空间选了各自的代言人,并且匹配上她所认为的每个阶层的人应该有的言行举止和婚恋价值观。为了让平时严格割裂的三个阶层发生联系,作者安排了老刀去冒险充当一次快递员,给予这个可怜的垃圾工一次“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机会,让他体验一下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操蛋”!
我只想问一句,需要折叠吗?这种想象的匮乏根本不需要外在的折叠形式去掩盖了。被包裹住的平庸仍然是平庸。脸谱化的人物形象,生硬的串连构造,还有直白平铺的文笔,都是科幻之皮无法掩饰的硬伤。
那么,我们来看下这张科幻之“皮”是如何被披上的。
“折叠城市分三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五百万人口,生存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生活着五千万人,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
大地的两侧重量并不均衡,为了平衡这种不均,第一空间的土地更厚,土壤里埋藏配重物质。人口和建筑的失衡用土地来换。第一空间居民也因而认为自身的底蕴更厚。”
在未来的折叠城市北京,被分割的时间和空间隔离着不同的人,老刀通过攀爬翻转的土地来偷入不属于他的世界。第一空间中遍布的机器服务人,作为科幻世界的标配,并无突出之处。在折叠城市起承转合的过程中,似乎有种奇妙的新奇感,让我们离如今置身的北京远了一点。但是,科幻仅止于此。小说骨子里还是按照肥皂剧的戏路在走,每走一步都是套路。
据说作者想在平实的叙述中凸显出人文关怀。人文关怀有很多方式,文学是一种,但好的文学表现不是单纯靠一腔关怀来支撑的,还有语言、技巧等很多方面。
无法忘记当年读阿西莫夫科幻作品的激动感,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也无法忘记阅读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的惊叹感,为大师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的智慧而叹服。
除了科幻那张看似华丽精致的皮有点意思,剩下的也许就是匮乏和平庸了。毕竟,一个所谓的雨果奖可以为作品增添光彩,却无法帮助它经受考验。
在《北京折叠》中,我们看到,不仅存在三个空间的撕裂,更有科幻之皮与内容之庸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