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三)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按下七点钟的闹钟,伸个舒展的懒腰,柔和的晨光渗过粉色的窗帘,随便塞几口早餐,便匆匆上班去了。有些人无论怎么吃辣,都不长痘;有些人无论怎么熬夜,从不黑眼圈。她就是这样的人,清秀的外表,强大的内心,虽时不时地抱怨,但仍任劳任怨、尽心尽责。
他一连几周情绪低迷。出门常忘带饭卡;打算去洗澡,准备好了才发现澡堂不开门;上课常常发呆,精神涣散;就连睡梦中也频频惊醒,泪已湿巾。他找最好的朋友吐露心声,谈到很晚,喝了好多酒,哭得一塌糊涂,被抬去睡觉时还在昏迷中念着她的名字。他一连睡了好几天,也旷了好几天的课,他哥们都帮他顶着。在梦里,他们嬉戏玩笑,他们实现一个又一个承诺。他笑她很能吃,一顿顶自己三顿;她笑他手太笨,连个围巾都不会自己系。以后的他拼了命的学习到深夜,然后倒床便睡;豁出去得绕操场跑十几圈,然后然后双腿瘫软地仰面朝天。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念她,可越是努力不去想,越是难以释怀。陈旧的水轮车,何时静止了,他的心曾为谁干涸。
他从她朋友那听说,她就是跟自己玩玩。
他总告诉自己“我会挣很多钱,我会去很多地方,我会活得很精彩,我一定要让你看到你的选择多么愚蠢,我一定要看到你后悔的样子。”可每次,他都暗暗心酸,回来吧,我一直在。
她周期性地又找到了新的男友,帅气、可爱,他们游山玩水,摆各种pose,拍各种合照,秀各种恩爱,羡煞旁人。人们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大家祝他们幸福一生。他如心绞般疼痛,多少次希望他们不和,多少次盼望他们失去联络。但总是抑制不住地默默祝福他们:你一定要幸福。
转眼五六年过去了,他胡须已分明可见,骨节分明的双手有几道伤疤,就职于一家漫画创意公司,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这是他所向往的工作,这几年中,他偶尔还会发短信给她,都是些节日快乐,我想你之类的,有时会很意外地收到回复,他便会傻傻的高兴好一阵子。他一直单上,一直在等。
“今年寒假初中同学聚会,有空来吗?”他和她同时收到了短信。他想,是好多年没见了,该聚一聚了。她想,反正闲的无聊,去凑个热闹吧。
他穿上新买的西装,打上深蓝领带,开着私家车一路驶去。她打车过去,男友说太忙,没空送她去。他们阴差阳错地一起到达,他们阴差阳错地坐在了一起。本该热热闹闹的饭局,却吃的很安静,很尴尬,至少对于他俩来说。
饭后的唱歌,她飙高音,秀假音,展美声。众人喝彩声中,她摆摆手退回了沙发上,而暗处的他举着一杯咖啡递了过去,她很礼貌地回了句谢谢,接过来才发现是他。这些年,他成熟了许多,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点稳重,渐渐退去了孩子气,已经是能扛一片天的成人了。这些年,她变化了不少,披肩长发,弯弯睫毛,少了些许可爱,多了熠熠妩媚。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他摇了摇咖啡,噙了一口。
“挺好。”干净利索,不多一字。
屋里歌声悠扬,“如果是现在的我们,去走当时的路,有没有可能,比较幸福”(孙燕姿《比较幸福》)。
“这次玩的开心吧。”他试着打破尴尬的局面。
“恩,挺开心的。”她一点没变,似乎永不会变老。
他以为他当做是老朋友聚一聚
他以为他能百无禁忌的幽默风趣
他以为他能喜怒哀乐取决他自己
他以为他能参透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当她若我旁人捧着电话对男友关心
他默默品着咖啡,加糖不加冰
因为外面雪下的好大,她就“暂且委屈地”坐他的车回去。晕黄的路灯,打着闪。她看向右边,窗外似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商铺真没什么看的。没有谈话,偶尔,她看看手机有没有新动态,偶尔,整理一下滑下的刘海。她总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停在她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按了好几下喇叭,才见她男友披着件大衣拖拉着拖鞋,咣当把门打开。
“你谁啊,她现在我来照顾,你走吧。”杂乱的头发,惺忪的睡眼,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一脸不耐烦。
那夜,天似乎漏了,雪一直没停,河面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男友嫌她烦,说了她几句。她很伤心的在空间上发了句“我尽我所有去爱你,可你却嫌我烦,呵呵。”那天是周一,他刚开始工作,可看到这条说说后,便去向上级请假,说家里有急事,必须回去一趟。他站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下车后一路小跑来到她工作的地方。已是中午十二点了,他连个早饭都没赶上吃。问后才知道,她是夜班。他就在医院门口等她来,这一等就是十二个小时。
她拎着一个包,穿了件大衣来上班。他站在门口,孤孤单单。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他突然感觉自己自作多情。
“我很好。”她等待着他的接话。
“那就好。”他有要走的意思,前脚已经在下台阶了。
“哎,陪我吃桶泡面再走啊。”她有留他的意思。
“不了,你有他呢。”他默默地走下台阶。
走到大院中央时,猛然回头说道:“你尽可以让我滚,大骂我犯贱,既然你不喜欢我,何必还要留我,何必这样折磨我啊!”他咧着嘴,泪水流进嘴角。
她甩头跑了进去,双手捂着粉脸,生生啜泣。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他晕晕沉沉,责备自己出言太重,骂自己傻逼来这里犯贱。打开手机,发了句“对不起”,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第二天清晨,才看到她昨晚回的短信,“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似乎不再联系,似乎已经放下。一年后,他收到一条短信,“后天我结婚。”
她结婚那天,他着正装专门来到现场,冰冷的空气刺入骨髓,空亮的阳光也增添不了几分暖意,硬生生地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看着新郎新娘。他为她祝福,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他为他叹息,自己没能陪她站在那里。
他双手插裤兜,冷冷地对新郎说,“我把她暂时交给你,你给我看好了,如果她受一丁点伤,流下一丝泪,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静静离场,似乎从未来过。
半年后,一个阴沉的雨天,一个平常的午后,却来了一个不平凡的电话,“她,她出事了!”他听得出来是她丈夫的声音。
“我马上过去。”他来不及挂电话,就开着车飞驰而去,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难得举行一次的邀请了所有同事的生日晚会。
整整开了五个小时,未接了多少电话,当他同事早已到齐骂他甩排场的时候,当他爸妈找不到他而担心害怕的时候,他却一直默念着,“你一定要挺住。”
一个急刹车,停在医院门口,他跌跌撞撞冲到急救室。
“XX(她的名字)在哪,啊!她在哪?”他随便抓住一个医生问道。
“在134重症监护室。”医生受到惊吓而说得结结巴巴。
“让一下,让一下,抱歉,让一下!”当他挤到134室门外时,一个男子在那里吼着,张牙舞爪,两个老人与他拉拉扯扯。他认出男的就是她丈夫,老人应该就是他的爸妈。他静静来到门口,透过窗户,看到憔悴的她,惨白的皮肤,稀拉的长发,满身插着管子。心酸痛苦。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吗,我赔还不行啊!要多少,你们说个数!以后别来烦我。”男人使劲甩开老人的手。
“你这个负心汉,我们闺女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吗!”老人摔倒在地,哭得悲痛欲绝。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他忍无可忍,一拳砸在男人的鼻梁上,积攒了六年的愤怒,“她傻逼啊,认识你他妈这个人渣,给我滚,滚——!”终于爆发了。
“她就一植物人了,谁稀罕呢。”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边骂,一边趔趄地走远了。
他回过头来,扶来个老人起来,“别担心,我会照顾她的,会没事的。”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他日夜守在她的身旁,给她洗脸,喂她吃饭,推她去晒太阳,给她讲故事。他空闲下来就绘画,写小说,赚取一点稿费,社会上也有很多好心人给他们捐款。好人一生平安。
这一晃就是五个年头,记得那是一个温暖明媚的早晨,鸟儿叫得很甜,树叶青葱着露滴,微风摇曳着窗帘,就连空气中也飘散着花香。他还趴在床边,昨晚又熬夜到三点才睡。隐约中感觉到一只手碰触他的头发,从头顶抚摸到脖颈,孱弱柔缓。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她睁着双眼,微笑的眉梢,红润的脸颊,模样似十年前,一点没变。他早已湿了眼眶,呜咽了喉咙。
“你头发都这么长了,该剪剪了。”她的笑容一点没变。
“嗯——嗯。”他早已成泪人。
“同学们,今天就是中招了,有没有信心!”
“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当年的风华正茂。如果当年我就抓住你的手,也许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曾经天真得以为,现在仍傻傻得相信:勿忘同学唯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