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白鹤滩》（2）

此文荣获“第二届全国大鹏生态文学奖一等奖”

太阳刚一露头，就被一块乌云遮住了，湖面突然变得昏暗起来。远处的湖面上升起淡淡的雾气，使整个湖面显得烟波浩渺，白鹤滩也像换上了一件乳白纱裙的妙龄少女，显得格外端庄美丽。

湖面上刮起一阵东南风，一股死鱼的腥臭夹杂着从水面冒出的水气，使红菱的内心变得阴郁起来，她索性放下双桨任由小船随波逐流，手臂抱在胸前，坐在船舱的横隔板上想心事。

要想的事情倒是蛮多的，有关于白鹤滩的命运，也有她自己的将来。想到了去世不久的爸爸吴忠友，还有她那早死的妈妈。

妈妈是在红菱六岁的时候，驾船过白鹤滩时翻船淹死的。算起来快十二个年头了，红菱对妈妈的印象仅停留在她小时候穿的一件公主裙，一个穿公主裙的布娃娃。是她过六岁生日时，妈妈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这两样东西她一直保存着。红菱那时在曾家台小学上学前班，那天天气不好，又是打雷又是狂风暴雨，梦泽湖自古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刮风超过四级就不能驾小船闯白鹤滩了。因为白鹤滩正处在龙河口，这里风大浪高。

青龙河是荆江南岸的一条支流，龙穴口是荆江著名的九穴十三口之一，在清朝建南荆江大堤时本来是堵上了的，无奈因为多次溃堤反而冲出了一条河。据传龙河口深不见底，一直通到东海，里面常年住着一条青龙。这条河便叫作青龙河。梦泽湖的人却不叫青龙河，而叫青龙湾。

青龙河自北向南注入梦泽湖，青龙河口像一个大喇叭，青龙湾水深浪大。每到夏季荆江会把浑浊的江水注入梦泽湖，浑浊的江水夹带大量的泥沙，在回流处沉积渐渐形成了一个洲滩，洲滩上每到冬季就会有成群的白鹤、天鹅在上面栖息，梦泽湖的人们便把这个自然形成的洲滩起名为白鹤滩。

几乎每年都会有人葬身于此，因此又被称作死亡之滩，东方“百慕大”。曾经就有小船在白鹤滩口神秘失踪的事情，梦泽湖周边的人几乎谈白鹤滩就色变。

据说那天梦泽湖上的风力少说也有五级以上，红菱妈妈因着急回渔场去曾家台小学接红菱，才冒险闯白鹤滩的。当时他们在擂鼓墩作业，下雨时都在一户农家里躲雨，红菱妈快三十了才怀上红菱，把孩子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所以才不听劝执意要回渔场。

听婆婆说死在水里的人都会变成鮰鱼。红菱不相信，问婆婆：那死在床上的呢？婆婆说死在床上的人会变成鬼，鬼一到晚上就会出来吓人。所以每到晚上红菱就怕一个人独处，她怕鬼出来吓她。红菱倒是希望妈妈能变成一条鱼，一条鮰鱼。她听婆婆说鮰鱼通人性，一直都守在白鹤滩，从不走远。红菱就想妈妈会不会真的变成一条鮰鱼呢，会不会一直在白鹤滩守望着她呢？红菱不晓得。红菱小的时候救过一条小鮰鲴鱼，被丝网挂住的，背上被丝网勒了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红菱见它怪可怜的，就把它带回家，养在家里，一直到它完全好了才悄悄把它放到湖中。

后来，红菱在白鹤滩还当真见到过这条鮰鲴鱼，那时它已经有三、四斤重了，她背上的伤口很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红菱当时好激动，那天鮰鲴鱼陪她在湖边玩了很久才离开。红菱晚上把这件事告诉婆婆，婆婆说鮰鱼通人性的，它是好人慧姑死后变的，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白鹤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