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荒原，无尽的延伸，云彩是凝重的黑暗，混乱和嘈杂长出了干草，边缘的树林，融化寂静，隐匿之地，藏着星光。

我倚着一棵树，在纸上写下这段话。这个机械的时代，我还是喜欢纸张的质感，让人觉得舒服。

风，在呢喃着密语，我侧着耳朵听了片刻，杰西疑惑地看向我，我露出一丝苦笑，“他们来了”。

黑夜在慢慢流走，腐败的味道催促着血液，一声枪响划破了旷野的黎明。

我在草丛中低身穿行，杰西跟着我，枪声跟着杰西，锋利的草叶划着我的脸颊，我知道杰西一定也是一样，但我们只能逃跑，别无选择。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山洞，根本来不及思考，我踉跄着几乎是摔了进去，然后是杰西，我们屏住呼吸，杰西的心跳很快，他的眼中盛满了惊恐。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虚弱地坐在地上，地面很潮湿，散发着草叶腐烂的气味。“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父亲做这些是为什么。”杰西问道。

我沉默了，很久。

“他只是想让人类变得更好，真的。”我缓缓地说。

“这样啊。”他合上双眼，“我还是会恨父亲，那些机器只会挑起战争，它们冷酷无情。”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机器是不一样的，其实，父亲是对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够了！卡尔，你总这样说，可现在……”。

枪声冲撞着我的耳膜，又在撕扯着它，接下来是一声惨叫来自杰西，他捂着右腿，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卡尔先生，请您别动。”

一支手枪抵在了我的太阳穴，我知道，只要他愿意，里面的铅弹随时会让我的脑袋四分五裂，所以我放下了手，任他给我戴上手铐。

“罗杰。”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个父亲曾经的助手，“你想怎样？”

“你知道的，先生，给我你父亲的最终成果。”他贪婪地笑着“否则……”他向旁边扣动了板机，又一声惨叫，杰西的左腿也被打伤了。

“够了！你这个混蛋！”我咆哮着。

“怎么样，把东西交出来吧。”他威胁着我。

我的头慢慢低下，“我给你，不要伤害杰西。”

“好极了。”他兴奋的搓着手，“那么，请开始吧。”

我向他扑了过去。

几声枪响。

我背着杰西在旷野中奔跑，但越来越慢，“该死的罗杰，刚才那几枪肯定破坏了我的运动系统。”我对自己做了评估，机体多处受损，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罗杰在那个山洞中，手枪被扭成了废铁，扔在一旁，他躺在地上，喉管已被切开，鲜血喷涌。

天已经黑了，月光和星光交织在一起，我把杰西慢慢放在草地上。

他瑟瑟发抖，“你……不是卡尔，原来……你也是机器……求你……不要伤害我。”他用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嘴角在不自然地抽动，痛苦冰冻了他的神经，我看着他，就这样，很久，“抱歉，我骗了你，真的卡尔在一年前已经离开了，因为车祸。”我看到，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颊，变成了草叶上的露珠。

“你的父亲掩盖了这一切，把我留在你身边。”我看向星空“他说，我与众不同。”

后面的枪声又响起了，罗杰的部下肯定循着血迹找了过来，“杰西，这是离蒙拿不远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的，那是你父亲最后的基地。”

我站在这里，像一棵孤木，“人类需要被提醒，科技让他们变得贪婪、无情，好好活下去吧，杰西，带着爱和希望。”我面朝森林的方向，他们正朝这边来，枪声逐渐逼近，“杰西，记住，你的父亲很伟大。”我蹒跚地向前走去。

雨开始下了，雨滴打在我左臂裸露的金属上。

“卡尔！”我停住了，杰西在大喊，“不是我的！是我们的父亲！他很伟大！”我淡淡地一笑，让动力系统运载到最大，向前狂奔。

雨下得很大，灰色的温柔，多少泪水把黑夜奏成黎明，我也在喊着，“杰西！你最爱看烟花，我让你看一次最美的烟花！”雨滴抚摸着我，没有混乱，没有嘈杂，只有融化的寂静。

我冲向了那些人，启动了程序。

一片寂静。

突然，一声爆炸冲破苍穹，漫天的火星混杂着雨滴，浮漾湿湿的流光，那是生命的色彩。黑暗的天空被映照得通明，不是因为火焰，是一种情感，回荡在灵魂深处。

光芒照耀着杰西，他满脸泪水，任它肆意流淌。

一小时后。

杰西坐在机舱里，有的人在为他包扎，有的人在询问着什么，他默不作声。

一个中年男子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在杰西听来，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杰西，你的父亲，他很伟大。”

杰西点了点头，接着说到：“我的哥哥也很伟大。”

他看向窗外，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卡尔，我的哥哥……”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