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通鉴】陆老爷子再赴南越国

衣赐履按：前196年，刘邦派陆贾出使南越国，南越王赵佗称臣。吕后当政期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限制两国交易，南越国反。文帝刘恒继位后，立即着手修复关系。

前184年，有关官员奏请吕后禁止向南越国出口铁器。

南越王赵佗怒了，说，高帝立我为南越王，使节往来，贸易不断。现在吕后听信谗言，视我南越为蛮夷，禁绝贸易交流，这一定是长沙王的鬼主意，他想依靠朝廷的势力打击我们，妄图统治长沙和南越两国之地。

衣赐履说：此时的长沙王应为吴右，已经是第四代王了。吴芮、吴臣、吴回、吴右，从刘邦封长沙国，至今不过二十年，换了四代王，说明彼时长沙国可能真不是养生的好地方诶。

前183年，春季，赵佗不称王了，干脆当皇帝，自称为南越武帝，发兵进攻长沙国，打了几个小胜仗，班师了。

前181年，吕后派遣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

衣赐履说：想想那时候也真够悲催的，从广州到长安，传递个消息，一来一回用了两年。

隆虑侯周灶领兵进攻南越国，正值暑热潮湿，军中流行瘟疫，无法越过五岭（大庚岭）。过了一年多，前180年，吕后去世，周灶一看，仗是没法儿打了，咱撤吧。

赵佗乘此机会，恩威并施，辅以贵重礼物，引诱闽越国（首都东冶，福建省福州市）、西瓯国（首都郁林，广西桂平市）、骆越国（首都交趾，越南河内市），使它们归属南越统治。南越国东西长达万余里，赵佗乘坐用黄绫作为车盖（这种车称为“黄屋”，皇帝专用），左边竖起大旗（皇帝车队前方有旗，谓“左纛”，纛读如到），自称皇帝，与汉朝皇帝相同。

【还真不知道吕良伟也演过赵佗诶】

衣赐履说：一直很纳闷，秦始皇嬴政的兵为什么那么厉害？南面，派一支人马就把南越给灭了，甚至现在越南的河内都属于秦的地盘（赵佗就是秦时派到南越的）。北面，派蒙恬过去，就把匈奴打得北逃千里。别人怎么就不行？真是让人不可理解。难道，秦兵就不怕瘟疫？秦兵的骑兵在草原戈壁上，比匈奴还要厉害？奇怪也哉。我们之前在讲秦的时候，大将蒙恬被二世胡亥赐死，可是蒙恬手下那三十万大军后来去哪了，一直也没弄清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道项羽坑杀的二十万秦兵里，是不是包括了蒙恬的部队。

前179年，刘恒继位之后，决定放弃武力，用政治手段解决南越问题。他做了两件事：第一件，赵佗祖籍真定（河北省正定县），刘恒下令整修赵佗父母的坟墓，设置专司守墓的民户，按每年四季祭祀；又召来赵佗的兄弟，用尊贵的官位和丰厚的赏赐表示优宠；第二件，派人出使南越国，谋求政治和解。有人立即提议，高帝时代，大汉名嘴陆贾出使过南越国（详见拙文《南越王赵佗捋了捋冲天辫儿，问，你看我和刘邦谁更高明？》）。于是，刘恒派赵佗的老朋友陆贾出使南越国，写了一封书信，带给赵佗。信中说：

朕是高皇帝侧室所生之子，被安置于外地，在北方代地做藩王。因路途辽远，加上我眼界不开阔，朴实愚鲁，所以那时没有与您通信问侯。高皇帝不幸去世，我哥哥孝惠帝也去世了，高后主政，但是呢，她晚年身体很不好，老是生病，结果导致吕家班乘机谋反（所谓的国书，不管是多么情真意切，真实性都要大打折扣），幸亏有开国功臣之力，诛灭了吕氏。我呢，实在是没办法推辞，登基称帝。前不久，我听说大王你曾经给隆虑侯周灶写过信，要求遣送你的亲人兄弟前往南越，并要求撤退驻扎长沙国（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的两支部队（前183年，赵佗攻长沙，西汉政府派遣两位将领率军进驻长沙戒备）。我看了你的信，已经调回博阳侯陈濞（读如必）跟他所统率的两军。你在真定的亲兄弟，我已经派人前去慰问，并且修整了你们赵家先人的坟墓。

前几日，我又听说你在边境一带发兵，长沙国受到损害，南郡尤其严重，那么，你们南越国在战争中就只有利益而不受损害吗？战事一起，将士死伤，在所难免，造成许多寡妇、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我不忍心做这种得一亡十的事情。我本来打算对犬牙交错的边界作出调整，征求官员意见，他们说，这是高皇帝生前厘定的界线，我不敢擅自变动。现在，朝廷如果夺了你的地盘，并增加不了多少疆域；夺取你的财富，也不会使我更加富有。

我的意见是，五岭以南的土地，你尽可自行治理。不过，你现在自称“皇帝”，那么，世界上就有了两个皇帝，而又缺少一位使节来往，这才发生争执。只知道争执而不知道让步，不是仁者所为。我愿与你共弃前嫌，自今以后，互通使节，恢复往日友谊。

衣赐履说：文帝此信，柔中带刚。不过，总体上看，是承认南越国的地位的。名义上是藩国，实际上，与长沙国这样的封国不大一样。帝王的性格与其政策联系紧密，吕后刚硬凶狠，刘恒宽厚仁德，从对南越国的态度即可管窥。

【老赵，我陆某人又来啦，哈哈】

陆贾到达南越，老朋友见面，互相问候，甚是亲热。赵佗见了文帝书信，十分惶恐，叩头谢罪（这是不可能的事，不是陆贾回来胡说的，就是太史公给汉朝贴金），表示愿意接受汉朝的管辖，永远作为藩属，按期进贡。

赵佗给刘恒写了一封回信，自称为“蛮夷酋长，老夫，臣赵佗”，说，我是故秦朝南海郡（广东省广州市）一个普通官员，幸得高皇帝宠信，封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刘盈）即位后，也给我丰厚的赏赐。高后当政后，歧视和隔绝蛮夷之地，下令“不得给蛮夷南越金铁、农具、马、牛、羊；如果给它牲畜，也只能给雄性的，不给雌性的”。我所处之地，非常偏僻，马、牛、羊也已经老了，自以为是我祭祀不周，犯下死罪，故派遣内史（秘书长）藩、中尉（番禺警备区司令）高、御史（监察官）平，三次到长安，上书朝廷谢罪，想不到他们都被扣留。我又听说，我父母的坟墓已被毁，兄弟亲人，全部被杀。官员们都心中有气，建议不再接受汉朝统治。因此，我才改了王号，自称皇帝，但也只在南越境内称帝，并无觊觎天下的胆子。高后得知后，勃然大怒，削去南越国的封号，断绝使臣往来。我私下怀疑是长沙王阴谋陷害我，所以才发兵攻打长沙国边界。我在南越生活了四十九年，现在已抱孙子了。但我夙兴夜寐，睡觉难安枕席，吃饭也品尝不出味道，目不视美色，耳不听钟鼓，就是因为不能侍奉汉朝天子。现在，有幸得到陛下哀怜，恢复我原来的封号，允许我像过去一样派人出使汉廷，我即令死去，名声不灭。现已改回王号，不敢再称帝了！

【赵佗至今还是颇受怀念的】

衣赐履说：赵佗在给刘恒的回信中，说明了其称帝和攻打长沙国的理由，关于汉朝不给他们金铁、农具，牲口只给公的，不给母的，恐怕是真实可信的。从这些事情上来看，吕后真没有成熟政治家的格局，总给我一种小孩子过家家，说翻脸就翻脸的感觉。

陆贾出使南越，再次立下功劳。自此，直到汉景帝时，赵佗都向汉朝称臣，每年在春秋两季派人到长安朝见，象诸侯王一样接受皇帝的命令。但在南越国内，赵佗仍然继续沿用皇帝名号。

直到前137年，汉武帝时期，赵佗才去世，享年一百余岁，葬于番禺（广州）。前111年，南越国被汉朝所灭，历五代，共九十三年。具体情况，我们到时再讲。

再说两句陆贾哈。吕后掌权之后，陆贾看形势不妙，官儿也不当了，称病辞职。他觉得好畤（陕西省乾县好畤村，畤读如愁）这地方不错，就在此定居。上次从南越国出使回来，赵佗送他很多东西，老爷子挑了点喜欢的留下来，其他的都给卖了，一共卖了一千金，他有五个儿子，一人分了二百金。然后，老爷子坐着四匹马拉的车子，带着歌舞姬、乐队伴奏的十来个侍从，到处游玩。他对儿子们说，你们几个小子给我听好了，我出游路过谁家，谁要负责给我的人、马吃饱喝足，我每十天换一家。我如果死在谁家，我的宝剑、车骑，还有侍从就归谁所有。不过，你们也甭害怕，我还有好多朋友要拜访，所以，一年当中，我到你们各家，撑死了也就两三次，你们别嫌你们老子烦，老子还觉得你们烦呢。

说罢，老爷子一挥手，对随从们说，姑娘们，走！咱先去宰相陈平家去叨扰几天。

然后，扬长而去。

衣赐履说：陆贾功劳不小，不过终其一生未封上侯。但看陆老爷子的人生，真是羡煞我辈啊。后来在诛灭吕氏过程中，他又给陈平、周勃出主意，那哥儿俩有的是钱，仅陈平就送给他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做为酬谢。陆老爷子活了七十余岁，快意人生，潇洒之至。依我看，远胜王侯。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