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伯父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我在隔壁村的罗家坝看露天电影。电影的内容我不记得了,只晓得看电影的人很多。看完电影后,我和小伙伴们赶紧回家。

突然,一个老太婆抓住我的手,亲热地喊道:“院娃,你今晚不要回家了。这么远,天黑看不清路,容易摔一跤。你就住在我家吧?”

我用力挣脱她的手,急忙往前冲,对她叫道:“老太婆,你谁啊,凭什么要我去你家住,我要回家!”

回家后我把这个事情给爸爸讲。爸爸骂道:“傻儿,你连你大伯母都不认识啊?罗家坝那边肯定是你大伯母喊你去她家撒。”

我嘟囔道:“我没有见过她啊,怎么认识。我没有听说我们有大伯父、大伯母啊。那大伯父在哪里?”

爸爸摸摸我的头,叹口气,说:“你大伯父,也就是我大哥,死了十多年了哟。”

以下是爸爸告诉我的关于大伯父的事情。

大伯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勤奋读书,在中华民国的时候,考上了省府成都的一所中专学校。我的婆婆当时种了一大块田的灯草,准备卖了灯草给我大伯父做学费。谁知道,当年我的太爷去世,这卖灯草的钱办了丧事。

大伯父没有上成学,他的同学,秦家店的张成斌,代替他上了那所学校。张成斌后来在重庆进了一家纺织厂,与大伯父的生活就有了天壤之别。

大伯父一直在家务农。他到了成家的年龄了,由于家里穷,找不到媳妇。我的婆婆很是着急,就与自己的姊妹商量。在那个年代,表兄弟和表姊妹结婚很正常。于是,我的姑妈嫁给了婆婆的姐姐的儿子,我的大伯父娶了婆婆的姐姐的女儿。

大伯父成家之后,与婆婆分了家。由于他佃的是罗家坝那边田,就搬到罗家坝居住了。

大伯父含辛茹苦抚养了五个子女。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老三是女儿,老四老五是儿子。大伯父的大女儿是我们这辈份里最大的。她跟我爸爸年龄差不多。三女儿由于家穷吃不饱饭,远嫁福建。三个儿子都是在本地务农。

大伯父是长子,我爸爸是老幺,他们年龄差距有二十来岁。我婆婆去世的时候,大伯父与我爸爸一起去买棺材。爸爸和大伯父对买哪一口棺材发生了争执。大伯父的脾气很犟,死活不同意买我爸爸认定的那口棺材。店老板于是劝道:“老人家,你们就买那口棺材吧,你看你儿子都同意了。”大伯父勃然大怒,朝店老板吼道:“勒是我弟弟,你搞清楚。我说不买就不买!”

在我的堂兄还小的时候,大伯父由于生病无钱治疗,留下一大家子人撒手而去。

这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大伯父的故事,一个四川普通贫苦农民的一生。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大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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