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四点,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夜如此沉寂,都市的千万个灵魂早已熟睡。这个点还不睡觉的夜猫子,恐怕也只有熬夜赶工作的人和游戏爱好者了。此时,停尸间内,借着一只昏暗灯泡白惨惨的阴影,刑警大队的年轻骨干秦奋正掐着一只烟,眉头紧促,脸色凝重的盯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勤奋,人如其名,非常勤劳能干。在加入刑警队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已参与破获多起大案,其聪敏的头脑和勇敢的个性深受上级领导认可。队里的前辈们每每谈起勤奋,总要说出这样的话:“这孩子脑子好使,胆子也大,以后在咱们警部可会有大出息的!”
面对前辈们的夸赞,秦奋并没有上前道谢或应和几句客套话,他只是笑而不语。其实,在秦奋自己的认知里,他立功诸多的原因和他的聪慧和勇敢并没多大的关系。在他看来,他总能在关键时刻获得一种奇异的灵感和直觉,正是因为有这种灵感和直觉的指引,才让他越来越得以接近案件的真相。
思绪飘的太远,秦奋一不小心被手里未熄的烟蒂烫了一下。经过这一烫,他再次把视线转移到眼前的尸体上。不知为什么,秦奋格外在意眼前的这具尸体,以往指引他的灵感在接触到这个凶杀案件时有如一个异常敏感的雷达,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踱着步子回想了一下法医给他看过的尸检报告:死者姓名籍贯不明,性别女,距推测年龄大约在12岁左右,尸体发现地在A城郊外的林区,报案者是该林区的护林员。死亡时间初步断定为三天。
抛尸地在公路旁边的林地,此处装有监控。但前日监控出现故障,修复未完成,暂时还无法使用。
据检测,死者身上有多处严重的淤青,似乎死前曾遭受非人的虐待。背部有大片烫伤,应是多年前的旧伤。伤口虽多,但真正致死的原因是后脑受到重击。死者的后脑凹陷出一大片,凝固的血液里掺杂着一些铁锈,杀害她的凶器应该是一把质地坚硬的老旧铁锤。
想到死者是个可怜的年轻女孩,秦奋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12岁的稚嫩少女,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在家人的庇护下成长才是,怎么就这般死于非命了呢?杀她的究竟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畜牲?她的家人如果知道她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想着想着,秦奋的脑袋乱了起来,里面盛满了悲逝生命的伤感和急于破案的亢奋。他烦躁的揉了揉头,知道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于是他一个跨步,离开了停尸间,准备去旁边法医住的房间凑合着睡一觉。
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的前一秒,秦奋还在迷迷糊糊的想着:不久前警局已经把寻找死者亲属的布告贴出去了,电视新闻,当地报纸都会报道这个重磅消息。幸运的话,也许明天就能知道死者的身份了。
(二)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呢?已经三天了啊,这三天,他甚至连一顿饭都没给我送。爸爸他,是真的想让我自生自灭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学习不够认真吗?还是因为家务做的不够多不够好?算了,到这地步了,我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爸爸他,就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才不喜欢我的。
说起来,自我上学以来,成绩就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家务活也是尽可能的多干。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爸爸从来都没认真看过我一眼。别的孩子的爸爸能经常陪着他们一起玩,我却只会惹爸爸生气,招他讨厌。每当我接近讨好他,试图让他哪怕对我有一点点喜欢时,他都会厌烦的挥挥手,骂道:“去去去,丫头片子少在老子跟前绕,看着就烦!”
冲我发完了火,爸爸就会再次把愤怒的火炮对准妈妈。他会掀掉妈妈做的一桌菜,用酒瓶不要命地砸她的头,揪住她的头发使劲往墙边拖,嘴里骂骂咧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老子用钱买你这个婆娘到底有啥子用?这么多年了,你的肚皮就一直没争过气,害的老子连个儿子都没有!你这个不下好蛋的母鸡,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这个时刻就是我最害怕的时候。我躲在房间的一角,浑身颤抖着,等着野兽般可怕的父亲发泄完他的怒火,摔门离家而去。这时,我才会冲出来扶起地上受伤的母亲。母女二人面面相对,是最伤心的时刻。母亲会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她总会哽咽着跟我说:“阿卫,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的妈妈叫岳婉,她16岁那年,被姥姥姥爷当成一件物品卖入一个暗无天日的穷乡僻壤,“嫁给”了性格暴躁,面相丑陋的父亲。
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现在的我已经渐渐长大,不再向小时候那样胆怯的对父亲唯命是从。我开始在他打我打妈妈的时候挣扎反抗。我很开心我已经长到12岁了,能帮妈妈挡住父亲一部分的恶骂毒打。我不想让妈妈独自一人受苦。
在我的眼里,父亲就是一只可怕的野兽,他没有理智,也没有情感。但他却偏偏很强大,能轻易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和妈妈撕成碎片。而在父亲的眼里,我是没用的臭丫头赔钱货,母亲是不下好蛋的母鸡。我知道,我就是那颗坏蛋,而父亲一直期盼的弟弟,就是一颗好蛋。和班里的同学比起来,我们家也太奇怪了,大家非但不是人,反而都成了动物。
啊,说了这么多,我还没介绍一下自己呢。我叫魏卫,今年12岁。名字是妈妈给我起的,爸爸和奶奶根本就不屑于给我起名字,他们说:“女娃子随便起个名字,凑合着给口饭吃就行了。将来要是有了男孩,才要费尽心思给取名呢。区区丫头片子,不值。”
爸爸和奶奶忽视我的事情已经太多了,长大的我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难过了。记得我5岁那年,奶奶在用一口大锅烧水,不明就里的我凑过去看,不知怎么的就惹了她不快。疼晕过去前,我只记得奶奶那苍老的面容格外狰狞,后背的皮肤火辣辣的,散发着焦灼的味道。后来,那块巨大的疤痕就留在了我的后背上,成了我一生的阴影。
我恨暴躁的禽兽爸爸和恶毒的巫婆奶奶,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对我和妈妈造成的伤害。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努力读书,快快长大好带妈妈远走高飞。
三天前,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忽然开始发疯踹我,将我从一个房间踹到另一个房间。不用看就知道,我身上的淤青一定又增加了不少。虽然他经常打我,但这次似乎格外凶狠。失去意识前,我拼命挣脱爸爸的钳制跑进了这个房间,他恼怒的追了过来,用什么东西在我头上狠狠打了一下。再次醒来时,我就在这个房间了。无论我怎么叫喊,怎么哀求,爸爸都丝毫没有放我出去的意思。
明白他不会轻易放我出去,我也不闹腾了,静静坐在地上,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好奇怪,虽然伤看起来很严重,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呢?而且,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但我却根本没有饥饿的感觉。
奇怪,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三)
一觉睡起来,已是天亮了,秦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准备处理昨天未完的案件。这时候,法医聂文进来了。他对秦奋说道:“小秦,昨天的那具无名女尸有人来认领啦,是学校的老师。她就在接待处候着呢,你快去看看吧!”
秦奋一听这话,睡意立马消散了大半,他几下穿好衣服,奔向洗漱台胡乱抹了把脸,匆匆向接待处赶去。
接待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眼神暗淡的女人,正忧心忡忡的摆弄着纸质水杯。她被秦奋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从沙发上蹿起来。她看着秦奋,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到先淌下来了。
她抽泣着,用手捂着脸,身体像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秦奋忙扶女老师坐下,用言语不停疏导安慰。
过了半个时辰,女老师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也能回复秦奋的问话了。
死者叫魏卫,今年12岁,在本地的一所小学就读,莫红是她的班主任。
“魏卫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莫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以虚弱的声音答道:“魏卫和父母一起生活,有一个在乡下居住的奶奶,时不时会上街来住几天。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三天前。”
秦奋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继而抬起头来看向莫红:“请详细讲一讲你最后一次见魏卫时的情况。”
莫红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以一种悲悯的语调轻轻说:“那天魏卫被她父亲强行从学校扯了出来,说是不让她读书了。她父亲样子凶恶,手里还拿着把刀,没人敢拦他。 大家想着,毕竟是亲生父亲,应该也不会把她怎样。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
秦奋眼睛紧盯着莫红,继续问道:“那天以后,你没去魏卫家打探过情况吗?”
问道这里,莫红的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她微微低下头,避开秦奋的注视,双手在腿上绞来绞去。
再抬头时,她的脸上写满了羞愧与不安:“我……我没敢去。当时也确实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魏卫的爸爸是个很暴力的人,经常打她。她身上总会出现一些淤青,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她性格内向沉默,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呆在角落里。”
秦奋专注的听着莫红的回答,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魏卫生前,校方有没有采取过什么措施改善她的处境?”
莫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当然会有的。但是警官同志,您也是知道的,学校作用有限,管不了太多的……”说着说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低着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秦奋见莫红面露难色,支吾沉默,便收好笔和本子,站起身来,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莫红走到接待室的门口,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注视着秦奋,鼓足全身的勇气请求道:“警察同志……我,可不可以再见魏卫最后一面。毕竟,那孩子变成这样,我也有错。我不该对那件事如此疏忽的。我想见魏卫,向她道个歉。”
秦奋看着莫红,缓缓说道:“可以。”
莫红跟在秦奋身后进了停尸间。在女孩的尸体旁静默了2分钟后,秦奋缓缓拉开了盖在她身上的白布。白布全部拉开的那一瞬间,莫红倒吸了口凉气,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眼前悲惨的情景震到了。
只见尸体的全身布满可怖的淤青,与尸斑纵横交错,整具尸体僵硬挺直。尸体的面部被钝器砸的血肉模糊,原本立体的五官此刻已经完全扁平化了,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尸体的头部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血窟窿,凝结的血液与脑浆参杂在一起,变成了暗紫色。最不忍直视的是女孩只剩半颗的眼球,那血红色的眼球无力的瞪向天空,显得分外凄凉恐怖。
莫红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再也无法维持成年人的冷静,她声嘶力竭道:“求求你,秦警官,让这可怜的孩子闭上眼睛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死不瞑目!”
她痛苦的样子,同样感染到了秦奋。但在同情悲悯的同时,他心里却更加疑惑了:一般来说,学校的老师极不愿意掺和这种麻烦事。但这个莫红,为什么偏偏凑了上来?说她是关心学生,有同情心的好老师也说的通,但她心里似乎又埋藏着什么秘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四)
被关在这个房间的第四天,门终于开了。爸爸不情不愿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没有看见我。警察开始在房间里用一些工具探测,而爸爸面色紧张的站在他们旁边。奇怪,警察为什么会来我家?爸爸他做了什么?对了,妈妈现在在哪里?我绕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路过杂物间时,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那种味道带着粘稠,铁锈的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这是什么,家里为什么会有味道这么难闻的东西?难道是妈妈被爸爸打伤后关在那里了?太过分了,爸爸怎么能这样,她还怀着孕呢!啊,妈妈,这里血腥味这么重,她一定流了很多血吧!
我急忙找来家里的钥匙,打开了杂物间生锈的铁门。我挪开挡住地下室的柜子,一把掀起铁盖跳了下去。奇怪的是,杂物间里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古怪的罐子和一个被绑住,浑身是伤的女人。这罐子有点像酒罐,但又不是酒罐,上面刻了一个胎儿样的花纹,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的。我被血腥味熏的连连作呕,连忙打开盖子逃到了上面。下一步,我想去那个房间向警察叔叔求助,求他们帮我找找妈妈。
我正准备动身,他们一行人却直奔这里而来了。爸爸神色紧张,脸色煞白,他扑上去挡住了杂物间的门,不肯让开。
一个警察用手拨开他,暴躁的警告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既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认罪伏法吧。房间里的血迹,即使你清洗了,我们也还是能检测出残留痕迹里的DNA,你就等着被判死刑吧!”
那一瞬间,我惊呆了。我死了?我竟然死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杂物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到客厅,我下定决心按下了电视的开关。新闻里,赫然播报的就是我被杀的消息。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蹲下来,不知所措。
等我再次回到杂物间的时候,又来了一个警员,和原先的警察争执起来。
那个警员说:“这是局长的命令,这件案子已经交由我来处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一个年轻警察气愤地质问道:“这怎么行,我们马上就要找到最关键的证据了。这间屋子看着这么古怪,凶器肯定就在里面,怎么能就这样放手不管!?”
警员不管他的怒气,淡淡的又说了一句:“我说了,这是局长的命令。这件案子已经移交由我处理了,大家可以回去了。”
年轻警察还想在说些什么,站在他身后的中年警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背,说道:“小秦,既然局长这么说了,咱们就回去吧。”
年轻警察疑惑的看了中年警察一眼,中年警察向他点了一下头,他️便不说话了,默默跟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看到警察退出去,爸爸站在门口叉着腰叫骂着:“看到了吧,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诬陷良民!你们这帮土匪,全都得不得好死。”
刚来的那个警员警告的看了爸爸一眼,说道:“你,说话注意点。”
爸爸一改刚才恶劣的态度,忙点头哈腰道:“是是,警察同志慢走。”
(五)
得知了死者的身份,秦奋和队友一起开车来到了女孩的家中。开门的是女孩的父亲卫怀生,他将门打开一条缝,脸色阴沉,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秦奋和队友事先已得知卫怀生的为人,并且怀疑就是他杀了魏卫。他们对他同样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出示了警员证,简要说明来意。
在卫怀生的三推四阻下,秦奋和队友终于进到了屋里。进去后,他们发现其中有一间屋子的门被柜子挡住了,上面还贴了一张道士符。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在那间屋子里,他们发现了残留的血迹和指纹。
在搜查其他房间时,发现其中一间被锁起来的小屋子血腥味格外浓重,臭气冲天。正当他们将要进入时,陆警官来了。
明明更多的证据就在眼前,陆警官却极力阻止他们搜查,这让秦奋既生气又疑惑。他正准备据理力争,却收到了同事老张的眼神示意。老张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员,秦奋刚进来时,就是由老张带着熟悉组务的,二人关系很好。秦奋知道,老张的这一个眼神,意味着太多,他出去后一定会和自己说清楚的。
下班后,秦奋去老张家里喝酒。老张拿出两罐青岛啤酒,放在桌上,自己一屁股坐下来,叹口气对秦奋说道:“小秦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咋就一直不开窍呢。”
秦奋瞬间懵了,他疑惑道:“老张,我做什么了,你咋忽然这么说我?”
老张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倒也不能全怪你,你进组来才没多久,不懂规矩很正常。”
秦奋亢奋道:“规矩我咋不懂了!我秦奋从小就立志当警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老张笑了笑,说:“小秦,你还是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这陆警官啊,可是深得局长重视,他的意思啊,也就是局长的意思。这案子发生的时候,局长还在外边出差呢,怎么刚一回来就管上了?这其间的缘由,你仔细想想。”
秦奋喝了几杯酒,劲头也上来了:“这不就是局长包庇犯人嘛!?我秦奋不认什么人情世故,我只认法律,只认证据。这件事,我不会就此做罢的!”
老张按住亢奋的秦奋,劝道:“哎呀,小秦,做人得聪明点。你要真想彻查此案的话,谁又能拦住你嘛。我只是想告诉你,千万不要和局长正面杠。”
秦奋看着老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上班,秦奋就被局长叫到办公室了。
局长热情的请秦奋坐下,递了一杯茶到秦奋手里,脸上尽是关切的神色:“小秦啊,你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工作进行的还顺利吗?”
秦奋说道:“谢谢局长关心,同事们很好,我们一起工作很顺心。”
局长听此笑意更深了,后背放松的靠到了椅子上,说道:“小秦啊,你初到咱们这个地方,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虽然是年轻人,但该懂的地方还得懂,可不要偷懒懈怠,得多向同志们请教请教。”
秦奋说:“谢谢局长教诲,我懂了。”
局长满意的目送秦奋出了办公室。
秦奋走后,陆警官就进来了。陆警官坐在椅子上,恭敬的问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上边查的紧,您怎么就要掺和这事呢?”
局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弟干的好事。这次如若不帮他,事情捅出去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也会受到牵连。”
陆警官犹豫道:“但那个人又穷又没什么权力,我们大可以让他消失,何必做的这么明显呢。万一……”
局长大手一挥,打断了陆警官的话:“没有万一,以前怎么做现在照样可以,不会被查出来的,现在的人识相的很,轻易不敢捅出去。”
(六)
警察走后,我再次回到了地下室,观察起那个受伤的女人。
那是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女人,她的肚皮微微隆起,昏睡着。
我凑近去看,发现她的脖子上有被掐过的淤青,两条白皙的手臂上满是红痕。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是被爸爸打过了。
咔哒一声,有人掀起了地下室的铁门。我被吓了一跳,迅速的躲了起来。
进来的是爸爸和另一个男人。
“这回能成吗?”是爸爸的声音。
“哎呀,老魏,准能成,我你还信不过嘛。这二胎酒可神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抱儿子吧。”男人说。
我躲在暗中,看着爸爸宝贝似的抱起了那个罐子,眼中满是期待。
男人过去,抬起了昏睡女人的脸,告诫道:“老魏,你可不要老把她这么绑着。她要是死了,你的儿子也就没了。”
爸爸轻蔑的看了女人一眼,道:“怕什么,我家那个老娘们,之前怎么都打不死。做完手术以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臭娘们老是大喊大叫,我又不能老把她的嘴堵上,就稍微喂了点安眠药,现在睡过去了。”
男人警惕道:“你那老娘们跑了可不行,得想办法把她抓回来,不然跑去报警可怎么办!”
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啦,不用怕警察。吴校长会帮我搞定警察的。”
“再说了,那个老娘们早玩腻了,跑了就跑了吧。现在新绑的这个年轻又漂亮,不是很好吗?”爸爸蹲下来,用手摸摸昏睡女人的脸。
男人松了口气,道:“说起这个女人,你改天可得请老田吃顿饭。这个妞,可还是他给你搞来的啊。”
爸爸大笑着说:“那是当然。”
两个恶心的男人终于出了地下室。我蹲在地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吴恩,吴校长,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字眼啊。我明明,都决定要忘了那件事,重新开始生活的啊。
我是个内向胆小的人,每次同学玩的时候,我都静静的一个人呆在角落,从来不参与其中。
好几次,我都碰到了吴校长,他蹲下来,摸摸我的头,问我为什么不和其他同学一起玩。虽然吴校长看起来很和蔼,总是微笑,但他总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摩挲我的脖子,总想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去。我想躲,可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也不敢和妈妈说。妈妈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我一直在忍受,以为吴校长只是喜欢我,想和我这样奇怪的小孩亲近。
但那天,一切都变了。吴校长彻底撕下他的人皮面具,化身为野兽。事情过后,爸爸拿到了一笔钱,不让我告诉妈妈。很久以后,我怕才了解到,那种行为叫做强奸,我被吴校长害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爸爸认识了一个叫老田的人,一起搞点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我不知道,但他每次回来,总会带着一踏钱,招呼妈妈给他倒酒炒肉。
如今看来,妈妈可能已经死在这个畜牲的手上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七)
监控系统修复好后,秦奋暗中前往调查,却发现那段公路的监控已被格式化,不知所踪了。
毫无疑问,一切都是局长搞得鬼。他究竟在掩藏什么?
近几天,秦奋偷偷在魏家周围转悠,却一直找不到进去的机会。魏家的周边,总有几个便衣人在暗中守着,都是局长的亲信。
他既已“接受”局长的“教诲”,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闯入。就算进去了,证物也恐怕全被清理掉了。唉,只能另寻机会了。
正苦恼时,秦奋想起来前几天举止古怪的女老师莫红。案子一筹莫展,总该做点什么才对,还是去魏卫的学校看看吧。
到了学校,秦奋并没有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只说是莫红的远方亲戚,来这有事找她。
但出人意料的是,莫红在几天前就被提拔调任,去了外省教书。他照着莫红留下的联系方式拨了电话,却发现号码已经停用了。
秦奋郁闷的回到了家,坐在床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理了一下思绪,想到:“莫红现在走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警务去外省找她。那么,陆婉和魏卫奶奶在哪?那天搜查屋子时,并没有见到陆婉。而魏卫的奶奶具体住在哪个乡下,自己也一无所知。唉,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几天,警队又接到了一个新案子。
来报案的是一个货车司机,他在自己的行车记录仪里发现了一段可怕的视频。
秦奋和老张查看了视频,画面上,一个老妇骑着三轮从前方急匆匆的穿过,颠簸中,一只带有血迹的人脚从车上的麻袋中露了出来。
赶路的时候司机并未在意,只知道前面有个老妇穿过。后来因事需要查看行车记录仪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段可怖的画面。
司机做完笔录就走了,秦奋和老张赶紧比对了一下,发现这就是魏卫被抛尸的那段公路。
看来,要想侦破案件,就必须找到魏卫的奶奶。但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早该闻讯逃跑了。再说,上有局长压着这事,就算找到她,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审问。
晚上,秦奋再次悄悄来到魏家周围,意图伺机进入。这回,他看见了一个愁容满面,比自己还鬼鬼祟祟的女人。直觉告诉秦奋,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冒着搞砸一切的风险,他悄悄接近她,将她一把拉到隐蔽的墙角。女人被狠狠吓了一跳,即刻就要惊呼出来。他连忙制止了她。
在出示警察证后,秦奋得知,这个女人就是魏怀生的妻子陆婉。
秦奋偷偷将陆婉带回家,得到了更多信息。
原来,魏怀生和他的母亲曾强行将岳婉带到一所地下医院。当查出婴儿是女性后,他们强迫岳婉做了堕胎手术 ,取出了死去的女婴。手术完成后,虚弱的岳婉趁人不注意逃到了别的地方。
据陆婉所知,魏怀生前不久和一个叫田丰的人勾结起来,做着人口拐卖的生意。
吴恩是个好色的痞子,二人常将拐卖来的年轻女人献给吴恩玩弄,一来二去搞到不少他的艳情视频。这次魏卫死后,卫怀生害怕警察抓他,就用视频来威胁吴恩帮他隐瞒罪行。
因吴恩强奸了魏卫,伤心愤恨的岳婉私下存留了不少证据。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卫怀生杀人抛尸,吴恩受威胁替他找关系隐瞒罪行。而吴恩这个人老张也知道,他是局长的表弟,这些年来利用局长的势力办了不少坏事。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封电子邮件发到了秦奋的邮箱里,是女教师莫红写的。
她在邮件中说:“我的良心实在忍受不了这么悲惨的事了。在无意间目睹魏卫父亲和吴校长的交易后,我每夜都难以入睡,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他给我很多钱,将我调去了很好的职位,我也发誓会忘了这件事,但我实在难以做到……”
(大结局)
在掌握足够多的证据后,秦奋给自己的师傅公安厅厅长沈自怀打了一通电话,叙述了整个事件。
沈厅长当机立断,下令彻查此事。正处于严查的时候,吴恩和局长很快就被拉下马。案件公布后,群众纷纷举报他们多年来所做的坏事,一时间热闹非凡。
解除局长的压力后,警队迅速冲进魏怀生的屋子,进行逮捕搜查。但可恨的是,魏怀生不知什么时候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早就逃之夭夭。警队派了人去抓捕魏怀生及同伙,秦奋他们留在屋子里。
最后,他们在阴暗的地下室发现了一只古怪的罐子和一个虚弱的女人。将女人送去医院后,他们观察起罐子来。
罐子上绘制着胎儿的图案,散发着腥臭味。队里有见多识广的同事拿起罐子,拆开封口看了看,闻了闻,忽然露出了一脸厌恶的表情。
大家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一脸凝重?”查看罐子的同事答道:“这是一种民间的邪术,叫二胎酒,落后的山村里有很多人都相信这种害人的东西。”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趣,追问道:“这二胎酒是放在家里就能生二胎的吗?”
同事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将要说的话感到恶心,他勉强道:“不止如此,传说这二胎酒放在家里不仅可以生二胎,还能保证生的一定是儿子。但这也只是迷信罢了,终究是害人害己。而且,这酒做法极其阴毒,要想做成这种酒,就得要前面所生女儿的命。据说如果有两个女儿,一个未出世,一个已出生,效果是最好的。”
在场的人们听了直咋舌,议论道:“竟然还有这种邪门的事。”同事继续说道:“看这家的情况,应该是把未出世的女婴强行从产妇肚中刨出,将其剁碎加入黄酒密封在罐里,这样,就为二胎酒提供了肉体。下一步,就是将大女儿杀死,在纸钱上写上她死亡的日期,用火烧成灰烬,将灰放入罐中封存,这是为二胎酒提供灵魂。”
警队找到了魏卫的奶奶,将她带到警局。老太婆起先什么都不愿意说,但经过“你儿子已经被抓住,不说就是死刑”的诱骗,她坦白了一切。
借她的话,警队找到了杀害魏卫的凶器,一把生锈的铁锤。
事情败露后,魏怀生一不做二不休,开着小破车一路逃去。他不敢往城里去,只好在土路上开车,一路往乡下开。
开了一天,夜幕已深,他又累又饿,见途中有一小店亮着灯,便打算吃点东西再逃。
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摆着一排排一罐罐的黄酒。魏怀生渴极了,抓起桌上的一只酒坛咚咚往喉咙里灌。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难受的很。他放下酒坛,用手指使劲扣喉咙,一摊东西被吐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正用诡谲的眼神盯着他咯咯笑。他啊的大叫一声,瞬间吓得六神无主,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酒坛。
忽然,店里的酒坛全部炸开了,里面爬出无数干瘪可怕的婴儿,拖着残肢断腿狞笑着朝魏怀生飞快的爬来。
魏怀生简直要被吓疯了,连滚带爬出了店,钻进车里。他一脚踩着油门,车子向前冲去。但无论他开多少回,车子都会回到店所在的位置。
正当他越来越慌时,一阵凉风吹过,旁边响起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爸爸,你还好吗?”
他将脸扭过去,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女孩。那正是被他杀死的女儿魏卫。
一声尖叫后,魏卫的鬼魂撕咬着他,无数破碎的鬼婴如潮水般向他爬来。
几天后,警队在荒野的一座墓园里发现了魏怀生的尸体。他身体破碎,死状凄惨,不知是谁杀了他。
人们都说,鬼心里有恨,就会一直跟着你。等到了阴气极盛的地方,他们就会找机会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