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中国之美的守艺人系列(三)民间高手论剑非遗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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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

这是我第二篇写冼达峰的文章,我想说说他的执拗。

作为莨纱的复原人,他身上的执拗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说起这种执拗,还让我吃了很大的苦头。

当时我入驻了一个手作的匠人平台,阿峰名声在外,平台的工作人员看到我的产品面料也用香云纱,就联络我,问我跟阿峰熟悉不,能不能够把他请到平台上来。

去问阿峰的时候,阿峰说这件事情平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跟他的员工联络了。我跟阿峰的沟通促成了事情的尽快达成。就这样,我们成了一个平台的匠人。

关于香云纱这三个字历来就存在着争议,阿峰一直主张这是一个错误的概念。因为香云纱在过去仅指莨纱,而后来,非遗方面的传人也好,宣传也好,在非遗申报的过程当中也好,都把香云纱这三个字用作指代莨绸,指代所有的晒莨产品,并且沿用了香云纱的功能介绍,这就等于把烧鸭当成烧鹅来卖了,很多消费者买回去传说中的香云纱,并不能感觉到凉爽,反而是被闷坏了,阿峰对这一点尤其气愤。

记得有一天东家后台的工作人员给我发消息,你出售的到底是莨纱还是莨绸?是不是香云纱?我当时还很纳闷,然后她就截图给我看,她说有人质疑我们致力于传播传统文化的平台,为什么连一个产品的称呼都搞不清楚,而且还这样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你们做这个平台传播传统文化的责任在哪里体现?

其时我正在平台上做一些推广活动,对于产品面料的解说我倾向于在莨纱或者是莨绸后面标注香云纱三个字,或者在香云纱三个字后面标注是莨纱还是莨绸,因为它在国家非遗的榜单上就叫做香云纱,即使我明知道这是种谬误,可是作为一个销售者,你不能不考虑如何去吸引受众,我自以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说明是非常详细周到的,但是却招来了质疑。

这种质疑上升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让东家的工作人员瞬时就懵了圈,最重要的是,这个质疑的人就是他们力约来到平台的阿峰。我当时也是一种懵圈的状态,因为在我心目当中,我跟阿峰是朋友,如果他认为我某些方面的说明有不准确的地方,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呢?而是直接到平台上去说呢!

我跟我们两个共同的好朋友兰姐说,这小子到底分不分得清里外呀!其实心里是非常恼火的!

那个时候我没有跟阿峰说什么,我心里面当时有两种打算,一种是,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我们就不要做朋友了,还有一种想法是,你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要把这个事情掰扯清楚!

我从方方面面找了很多论证,并且把这些事实都摆到了平台工作人员的面前,你们自己看,这个东西的称谓到底应该叫什么?国家的非遗榜单,它就叫做香云纱,民间的或者说事实上的,它就是莨纱和莨绸,而香云纱仅指莨纱。事实摆出来,你们认为怎样称呼是正确的,那我就沿用哪一个称呼?结果是平台的工作人员又瞬时懵了圈!

因为这个问题无解,无论是依据国家的非遗榜单,还是依据这种产品历史上的真实状况,这两种称谓在现实条件下,都是可以应用的。

这件事情我后来一直都没有跟阿峰提起!

因为我发现,阿峰的执拗是对事不对人,他对这件事情的坚持,已经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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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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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珠

佛山电视台《经历》栏目,一直比较关注本土文化,曾经做过几期关于香云纱的节目,其中有一期是《香云纱纷争》。节目当中,论战的双方,就是冼达峰和非遗的官方传承人梁珠先生。

当年我到广东,先去的是梁珠先生位于顺德伦教的成艺晒莨场,由广东电视台的朋友陪同。当时天气晴好,晒莨场却没有生产,几个工人在阴凉处闲聊。产品陈列室中的样品成衣,做工款式都差强人意,价格却高得离谱。我当时判定它的主要功能是应对政府参观一类的事情,其产品应该也是面向旅游者的。后来我见到阿峰,他带我去的番禺的晒莨场才是真真正正生产这些产品的晒莨场。

一部片子看下来,确实感觉到更多的时候梁珠先生是在打太极,他或者是有意而为之,或者是他真的就不懂这种产品。因为他说,绫罗绸缎,绫和罗是不能够用于晒莨的。可实际上,有关资料和现实都证明莨纱的胚布就是由纱罗织造工艺制成的扭眼通花的白胚纱,近似花罗,也就是说它是有通透的孔洞的,正因为如此,晒莨之后,它才能够清爽,透风。

说阿峰固执也不尽然,这是一种理性的坚持,虽然目前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中写的是香云纱染整技艺,但实际上稍加了解,对这一段历史有一点涉猎的话,就会知道,这个名称应该是晒莨染整工艺,而香云纱染整工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流传的谬误,再加上这些年里,挂羊头卖狗肉,把莨绸当作莨纱来出售,确实也给消费者心目当中的莨纱,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

但是官方认定的非遗传承人,毕竟有他自己的作用。作为一项非遗文化的代表,梁珠先生外形沉稳颇具内涵,所以当他出现在屏幕上为香云纱代言,那个镜头很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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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莨记

时间慢慢流失,我自己后来静下心来思考的时候,也觉得阿峰质疑是对的,或者说,以阿峰那样的性格,他就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如果他不在东家平台上有这样一份坚持,那么他在生活当中也不会有这样一份坚持,或者说,他很可能就会和官方的非遗传人一样,统一一个口径。

因为阿峰这种异类的存在,实际上是让政府那一方很头痛的。

在广东省的晒莨染整行业,阿峰是一个民间高手一样的存在;在香云纱爱好者的眼中,冼达峰三个字,也是和莨纱划等号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即使他秉持着和官方完全不同的观点,中央电视台纪录片频道前一段时间播出的纪录片《香云纱》,他的镜头也是跳不过的。凤凰网的《非遗中国》专栏有一篇流传甚广的关于香云纱的文章,是许伟明写的《香云纱(莨纱绸)浸染岁月静美》,文章的末尾也要感谢冼达峰对本文的贡献。

可是阿峰一直秉持着一种坚持自我的态度,始终以符合历史真实的观点和官方唱反调。如果阿峰能够和官方的口径保持一致,以他在香云纱行业当中的地位和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知名度,获得一个某些方面的非遗头衔应该是非常有可能的。

可能寻常人等会觉得阿峰的这种执拗实在是不好相与,这样的朋友怎么相处啊?但实际相处下来,除了这一点,阿峰身上真的没有别的挑,每次我去岭南想拍东西,他都会大清早起来从广州过来和我汇合,然后开车载着我和摄影师前往晒莨场,数年如一日。这种坚持,这种有始有终,才是阿峰身上最吸引朋友的地方。也让我可以一写再写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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