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第九章 久别重逢 10

“我恨他！我恨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阿丽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眼晴里充满了怒火。

王大爷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地放在阿丽的背上安慰着。

“他现在还需要我吗？他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抗震英雄了！人家现在可是名人了！可是，这一切的荣誉却是用我儿子的健康，用我儿子后半生的幸福所换来的！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阿丽望着手术室门口依然亮着红灯，绝望地控诉着。

听了阿丽的控诉，王大爷终于明白了那些年来一直深埋在她心灵深处的痛苦。对于这种痛苦与自责，王大爷是再熟悉不过了。

同样的痛处也曾经折磨了他许多年，也曾经伴随着他许多年。这种痛处是铭刻在心底的，永远也无法忘怀的。

“孩子，让我来给你讲述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吧。”于是，王大爷开始向阿丽讲述起当年自己和战友在唐山大地震中营救那个婴孩和她母亲的故事。

“那，那您的战友就这样牺牲了吗？”听完王大爷的讲述之后，阿丽急忙关切地询问道。

“是的，我的战友，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王大爷心情沉重地回答道。

“那您当时一定很痛苦吧？”阿丽看着王大爷凝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是的，我当时非常痛苦，在这件事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都无法自拔！而那种痛苦和自责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如果当时不是我发现了那个婴孩；如果我要是能一起把他的母亲也一起营救出来，或许我的战友就不会牺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王大爷往昔平静的脸上泛起了无比痛苦的神情。

“这不能怪您！您救人有什么错？要怪只怪那场可怕的地震，这一切都是它一手造成的！”阿丽本意只是想安慰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的老人，但话一出口，她立刻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是啊，这一切都是那场可怕的地震造成的，那是一场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天灾。我们不能把这样的罪过都归罪于某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一切都是我后来才领悟到的。”王大爷看着阿丽那双觉醒的睛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我……”阿丽明白王大爷话中的深刻含义，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呼喊，“其实，我当初最大的顾忌是怕重蹈我母亲的覆辙！我不可能，也不忍心让当时年仅一岁的小佳欣重蹈我的覆辙！”

当阿丽把这句深埋在心中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之后，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仿佛那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突然崩塌一样，让她感觉到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王大爷点了点头，表示对阿丽的理解与支持。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阿丽这些年的痛苦。

阿丽童年所经历的悲惨遭遇，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她的心灵深处，对她的思想乃至她的整个人生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

“爸，你会认为我自私吗？”阿丽看着王大爷那张慈祥的脸，轻轻地问了一句。这句话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这句话仿佛不是在问王大爷，而是在问她自己。

那么多年来，阿丽曾在心中不只一次的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道：我这样做究竟算不算自私呢？

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幸福而抛弃了病患中的儿子和痛苦中的丈夫，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阿丽自己才可以解答。其实那么多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罢了。

童年的阴影一直在她的心中的挥之不去。曾经有多少次，她曾试图摆脱这种恐惧的感觉对她的侵袭。但这种恐惧、绝望的感觉就像生长在她的骨子里，融入到他的血液里一样，令她挥之不去。

王大爷没有回答阿丽的问题，也许真的是因为阿丽的声音太小了，他根本就没有听到的缘故吧。

王大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口上面的那盏红灯。

“都进去那么久了，老太婆怎么还不出来？”王大爷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身来向手术室门口走去。

阿丽也随即跟了过来，轻轻地扣了扣手术室的大门，但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爸，再等等吧。妈应该会没事的！”阿丽一边安慰着王大爷，一边自己却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徘徊了起来。

“好，那就再等等！老太婆，我和阿丽都在外面等你啊，你快点出来啊！”王大爷看了看阿丽，转过头来对着手术室大门轻轻嘟嚷着。

正在这时，手术室门口上面的红灯熄灭了，阿丽急忙搀扶着王大爷走了过来。

一个身穿绿色手术服，头戴一顶浅蓝色手术帽的年轻医生从手术室门口探出半边身子来。“病人的家属在那里？”

“在这，我们在这里！”阿丽看见医生出来了，急忙跑上去前询问道：“医生，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还好，病人平时保养得不错，发现也及时。现在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还要在休养一段时间才可以。”年轻医生的话使得阿丽和王大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悬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现在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妈，您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当医护人员走出病房后，阿丽拉着王大娘的手关切地问道。

“还好，总算是又闯过了一关！阿丽啊，你怎么也过来了？”王大娘面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她的额头上因为身体虚弱而不时地有细微的汗水浸出，但她的目光里依然带着往日阿丽熟悉的温柔与体贴。

“妈，我就知道您姥一定会没有事的！您不知道，您这次生病可把爸爸给急坏了呢！”阿丽一边用温毛巾给王大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把目光投向了王大爷。

此时，王大爷正坐在王大娘的身边，用温柔而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老伴。王大爷把老伴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就仿佛生怕老伴再次从自己身边溜走似的。

“瞧，他啊，都这把年纪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一分钟都离不开我。”王大娘深情地看着老伴，面带笑容地说道。

“对了，我的宝贝小佳欣呢？”王大娘向四周张望着，但并没有看到小佳欣身影，她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看我，您要是不说，我都忘记了！我这就去把小佳欣给你接来。”说着阿丽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向小佳欣的学校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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