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寒梅》连载之四

    夏诗宇就这样在烦躁中机械地干着该完成的任务，她只盼着能早些做完手中的活，然后找个理由快些儿回去，好让她的心儿不再悬吊着为韩峰牵挂，好让她可以早些再见到自己心爱的受着苦难的人儿。

    这时候，夏诗宇办公室里的电话铃铃地响了起来，夏诗宇懒得去接，她继续忙碌着手中的化验，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早点做完工作。倒是旁边离电话机较远的程刚站起身来给接了电话，“什么？找谁？”程刚把电话往桌上一搁，“小夏，你的电话。”夏诗宇心里一惊，谁会给她打电话呢？这几年她忙碌于韩峰的事，早已和朋友疏了联系，而韩峰家的人是不会主动打电话来的，因为他们不想再去烦扰她的工作了。带着疑惑，夏诗宇拿起了话筒：“我就是夏诗宇，你是..... ”话音还未完，就听见话筒那边略带哭腔的韩母的声音：“小夏，你能不能回家来一趟，有点事。”夏诗宇心中一下乱了套，她不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肯定是韩峰的事，“是不是从床上又摔下来了，或者他发烧了？”夏诗宇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心里乱糟糟的，竟忘了向科里请假，拎着包就往外赶。“小夏，有事啊？”程刚带了点惊奇地问夏诗宇，“你帮我请个假，我家有事。”夏诗宇头也没回，忍住了哭腔，急匆匆地答道。刚出了办公大楼，泪水就从夏诗宇的眼里急速地涌了出来，她不明白她的生活为什么这么苦，为什么磨折总要找上她，她做错了些什么啊！“老天，你饶过我们吧，我们真心地相爱，我们虔诚地信奉着人间的一切真爱，为什么平静和祥的日子永远轮不到我们，为什么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处永远是那么地让人揪心呢？”夏诗宇心都碎了，在心里哭喊着，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边急速而过的车辆。好容易她定了定，才用抹了抹泪眼的手招停了一部出租车，直往韩峰家赶。

    一进门，夏诗宇就往韩峰的房间里冲去。这时候的韩峰已经躺在了厚厚的被子里苏醒了过来，韩峰努力地睁开眼，见到了自己朝思慕想的人儿，他咧开了笑脸，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有点冷。”夏诗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跑上前去，用双手搂住了韩峰的头，大声地哭泣起来，一路上在她心中积压的悲痛象潮水一样涌了出来：“我的峰啊，我们为什么这么苦啊，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些什么啊？”夏诗宇仰着头，望着被层层天花板挡住的天空，绝望地哭喊起来：“天啊，你看看我可怜的峰吧，你还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呢？”韩峰本来是下定了决心不哭的，但他听到心爱的姑娘这撕心裂肺的哭喊时，他也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他的心里喷涌出来，这泪水已不再温暖，象千年的冰川一样寒冷，冻着他的心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地伤心，他只知道他给自己一生中最珍爱的人带来了如此的痛苦和凄绝，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的要给诗宇的幸福在哪呢？在哪呢？

    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屋内的光线更是阴沉地压抑，韩峰的母亲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不停地抹着眼泪，而这边的屋子里，只听得见韩峰低低的抽泣声，夏诗宇则呆呆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眼红肿着，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猛然间，象是什么给了夏诗宇一下电击，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蹲在韩峰的床前，神经质地摇晃着韩峰，“韩峰，韩峰，你振作起来，我们不怕，我们会好起来的，你说给我听，我们会好起来的，对不对？”夏诗宇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期待着韩峰的回答。

    韩峰知道夏诗宇想要的回答，他知道每当夏诗宇信心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他该给她的应是什么样的回答，而这点，夏诗宇也很清楚。

    韩峰缓缓地睁开了也已红肿的眼，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会了。”夏诗宇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是从韩峰的嘴里说出的。“不会了。”韩峰继续说道，声音中带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你别傻了，其实我瞒了你很久了，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我只是想多挽留一下你，让你这个不花钱的短工帮我到病好。你做什么白日梦，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以为我爱你？”韩峰冷冷地笑了起来，他自各儿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道：“看来我的病也好不起来了，我还要你陪着干什么，骗局到此为止，你想想今天的晚饭在哪吃吧，少给我来什么动人的话语了。”夏诗宇有点发蒙，她摇了摇韩峰，“韩峰，你胡说些什么啊？是不是给冻糊涂了，来，把肩头盖好。”说着，夏诗宇就去给韩峰理被子。“你少来！”韩峰挣扎着动了动，虽然这微微的一动已经让他疼得钻心，但他咬住了牙，继续狠狠地说到：“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象猪，简直是没有脑子。老子压根就没喜欢过你，你倒贱得跟狗似的，偏要往我家搬，也不知道廉耻，象你这样的女人，丢到大街上也没人要！”这回夏诗宇可是听清楚了韩峰所有的话。她怔了怔，然后发了疯似的站起身来，冲着韩峰喊叫起来：“好，韩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走！我这就走！可你要记住，我就是到地狱里也要找你算帐！”这时，韩母听到了隔壁吵闹的声音，急忙走了过来，她焦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夏诗宇继续收拣着自己的衣物，把柜子弄地乒乒作响，韩峰也闭上了眼，沉默着，谁也没有回答韩母的话。韩母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她心里也是乱如麻，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糟糕。

    “小夏，你要走吗？”终于是韩母打破了沉静，试探着问夏诗宇。”阿姨，这些年我打搅你们了，请你原谅我。“夏诗宇觉得她想哭，但她强忍住了盈眶的泪水，这时候的她已经把衣服整理好，正在努力地拉包上的链条，那包已放在衣橱里好几年了，拉链早已生了锈，夏诗宇拼命地想拉上，可拉链却纹丝不动，几番努力后，夏诗宇的泪水象小溪一样流淌了下来，她索性拎起了包向门口冲去。韩母有点惊讶，但除此之外，便没有了更多的表示，的确，夏诗宇这几年的辛苦和辛酸，韩母是看在眼中的，她也一直在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担着心，她也是人家的宝贝女儿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带给她无尽的痛苦呢？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一天她也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快地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夏诗宇终于走到了门边，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但是她的倔强惯性般地驱使着她的身体，她只能磨蹭地穿着鞋子，等待着什么。这时候她多么想听到韩峰挽留的话呀，哪怕只是一句轻声呼唤，她也会哭着跑回到韩峰床前的，屋子里却寂静得可怕，只有韩母低声的哭泣。夏诗宇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终于迈过了那道门槛，哭着跑了出去。好一阵子，韩母似乎才醒悟了些，她追到门边，冲着楼下大声地喊起来：“小夏，小夏。”整栋楼飘荡着的，只是些空荡荡的回音，夏诗宇跑得远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估计夏诗宇跑得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了，躺在床上一直沉默着的韩峰终于大声哭泣了起来。心碎的痛苦象利剑一样穿刺着韩峰挣扎的心，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的苍白。韩峰剧烈地抽泣着，他没有丝毫的后悔让夏诗宇走，他知道，他所有能对夏诗宇表示爱的方式便是让她离开，让她永远地离去，纵然这样地分离会让心爱的人伤碎了心，但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他一点也不感到后悔，相反，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的愉悦。她走了！韩峰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三个字，他知道，以后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更为苍白和绝望的生活，可他真的一点也不后悔，让珍爱的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那是何等地让韩峰开心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韩峰突然感得心脏冰凉，一种象是被利刃穿过的那种寒冷，就好象是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刺向爱人的致命之剑，身体里所有的热血在那一瞬间都欢快地涌出了创口，那种悲烈是何等的舒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