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Hunter （16）

  “你，是真货吗？”

  黑暗中的那个人影突然开口问道。

  “你指什么？”

  奥萨将手搭在了身旁的剑柄上，平静地反问道。

  “你是真正的'厄兆'吗？”那个人影缓缓地走到火光的照耀之下——少女看见那身被烧焦的扭曲盔甲反射着黯淡的光：“还是说，只是不具备力量的凡人赝品？”

  “那么你呢？”奥萨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褴褛风帽下的全封闭面罩：“你又是什么？”

  “少废话。”对方冷冷地将手伸向肩膀后的剑柄：“回答就行了。”

  奥萨的回答更像是某种威胁——他悄无声息地将剑刃从鞘中滑出一小截来，展示出在那雪亮的刃上燃烧的火焰。

  “果然是真货……”对方微微地垂下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般将手从身后的剑柄处移开：“哼……真是讽刺。”

  “你是赝品吧。”奥萨用那只隐藏在风帽阴影下的金红色独眼凝视着对方说道：“你的身上……没有火焰的力量。”

  “是吗。”对方淡淡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至少会有残渣。”

  双方沉默了许久，直到此人将目光移到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女身上。

  “这是你的继承者？”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艾比：“果然是受诅咒者啊。”

  少女没有说话，直觉告诉她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

  “你也是受诅咒者。”奥萨语气平平地陈述道。

  “不错。”

  对方摸索着摘下了头盔，一头雪白色的乱发从中散落出来——与其一同显现的还有一张中年人的方正脸颊，以及一双灰色的、无光的眸子。

  “为什么要装成'厄兆'的样子？”奥萨冷冷地问道：“你们从混沌的浪潮下存活下来，不是用来将生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

  “'你们'吗……”对方缓缓地重复道：“看来你知道我们的事情。”

  “是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前一个青年，他有着幸福的家庭。”对方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那像是黑天鹅绒般的纯黑夜幕，许久后才继续说道：“父母和蔼而幽默，妻子美丽而善解人意，甚至她还怀上了那个青年的孩子。”

  奥萨将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但是，有一天青年外出归来，透过窗子看见妻子昏倒在地——而她的肚子则越涨越大，就像是有什么怪物要从中爬出来一般鼓动着。”

  这个男人用那双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奥萨。

  “然后就像是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黑色的浪潮席卷而来，将大地淹没于吞噬天空的疯狂之中。”

  艾比感觉背后袭来一股寒意，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但是失去一切的青年从废墟中醒来了，他看见了自己从额头上垂下的雪白头发和那渐渐远去的手持火焰之剑之人——他听见破败斗篷被风吹起时像旗帜般的猎猎声，却再也听不见父母与妻儿的声音。”

  少女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老威廉的样子，心情顿时如铅块般沉重了起来。

  “青年知道是那个手持火焰之剑的人击退了混沌。”他的眼中泛起了悲痛的色彩：“击退了夺走他一切的混沌。”

  “因此，青年立下毒誓。”他看着奥萨那只金色的独眼说道：“若曾被夺走之物无法夺回，那么便与掠夺者一同在火海中焚烧。在盘旋升腾的火柱中聆听对方的痛哭，一同化作火焰的柴薪，永世承受焚烧之痛。”

  “灵魂在憎恨中化作黑烟，咆哮着冲向天空。 ”奥萨低声接道：“而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两人在跳动的火光中凝望着对方，宛如两尊破败的凄凉雕像。

  “你从哪里知道的。”奥萨冷冷地问道：“这些誓言？”

  “这不重要。”他轻轻地说道：“但是，这样的青年却不止一人。”

  “于是你们便在有混沌迹象的地方游荡。”奥萨帮他说道：“用'厄兆'的行动方式去警告人们并消灭混沌。”

  对方无声地点了点头。

  “人类不具备火焰的力量便无法彻底消灭混沌的浪潮。”奥萨那只金红色的独眼放射出诡异的光芒：“你们要如何预知并击退混沌？”

  男人将手伸向背后的剑柄——奥萨立即警觉地用人类几乎无法察觉地速度从鞘中拔出剑，然后果断而冷酷地将剑刃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对方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用极慢的速度将身后的剑拔了出来。

  “你能感觉到吗？”他将那黑色的扭曲剑刃展现到奥萨面前：“这上面……大概有着火的力量。”

  “如今只剩下了残渣。”奥萨将剑收回鞘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手中的剑仔细观察了起来：“但……他日之时，上面曾缠绕着无比猛烈的火焰。”

  他将剑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将其伸向篝火的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若有所思地看着星星点点的火星从微微发亮的剑刃中飘飞出来。

  “你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奥萨冷冷地问道，同时将这把剑重新还给了对方：“这样子的东西有很多吗？”

  “很多。”中年人肯定道：“它们就像是墓碑般插在某个遗迹的深处，与那个残破的遗迹一同沉睡。”

  “所以你们用它们来战斗？”

  “是的，尽管火焰的力量仅剩残渣，但依然还有火星与火苗。”男人将剑重新背回身后的鞘中：“虽然一个人无比艰难，但一群人却可以在付出可以接受的牺牲后战胜混沌的浪潮。”

  “现在，你们依旧在如此战斗着吗？”

  “不……解散了。”男人黯然神伤地回答道：“在几年前，我们全灭了，只剩我一人还在世间苟延残喘。”

  “可以带我去那个遗迹看看吗？”奥萨锐利地瞥了一眼那座城市：“就在这座城市附近吧？”

  “你果然能够感觉得到吗……”男人叹了口气，用复杂的语气赞叹道：“不愧是真货。”

  “是的。”奥萨望着黑暗中高耸的城墙说道：“我看得到，那浓烈的黑暗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