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英佛法到人间佛法—参访法源寺

天王殿和猫

      本想利用这次去北京开会的机会去一趟龙泉寺,研究了一下地图,发现离市区还是有点远,我的半天预算时间恐怕来不及。后来不知怎么想到了法源寺,居然离北京南站很近,交通方便。高中的时候读过李敖的《北京法源寺》,让当时开始崇敬独立人格的我印象颇深,尤其被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折服。几乎二十年过去,我又从箱子里翻出书来,随身带去北京。

      开会的间隙我仍然在追印度电视剧《佛陀》。此时剧中的释迦摩尼世尊还是悉达多·乔达摩王储。王储虽心思纯净,个性鲜明,但尚未离家走上悟道之路。一直要到五六百年后,汉地才有幸听闻佛法,佛教的弘传靠着众多因缘在汉地扎根、历经劫难而至开枝散叶。寺庙,尤其古刹,便是弘传历史的见证。预备去法源寺的那天上午,我在宾馆里为了避开周一的上班高峰,开卷重读《北京法源寺》。

      当然,这是一本小说,尽管历史考据尽善尽美,却并非以法源寺为叙述对象。在小说中,法源寺是故事展开的平台,是思想交锋的场所,是历史变革的承托地和见证者。

      小说中关于佛法的见解主要在“回向”一章中体现。谈到了佛法传到中国后流于形式,而失去真心;有些佛门中的修道者以为遁世涅槃就是终极解脱,殊不知菩萨道的舍身济世才是佛法的神髓。而五代后期周世宗下令熔化铜制佛身铸钱以缓解财务困难,明朝末年张献忠的部下李定国与破山和尚的约定都体现了某种破“执”而深通佛法的精神。他们能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小说中的谭嗣同和梁启超因为这番对佛法真意的交流而心意相通。尤其谭嗣同,对《华严经》的“回向”奥义可谓“深解意趣、涕泪悲泣”。一首王安石的《梦》让他感叹深通佛法的境界:

知世如梦无所求,

无所求心普空寂。

还似梦中随梦境,

成就河沙梦功德。

“这种境界,才是深通佛法的境界。这种先出世再入世的智者、仁者、勇者,他们都是‘死去活来’的人。人到了这种火候,就是佛、就是菩萨。而这种火候最后以杀生成仁成其一舍,也就正是此梦成真、此身不妄。一般佛教徒理解佛经,全理解错了。佛门精神是先把自己变成虚妄,虚妄过后,一无可恋、一无可惜,然后再回过头来,把妄成真,这才是正解。从出世以后,再回到入世,就是从‘看破红尘’以后,再回到红尘,这时候,这种境界的人,真所谓目中有身、心中无身。他努力救世,可是不在乎得失,他的进退疾徐,从容无比,这就是真的佛、真的菩萨。”李敖借谭嗣同的口如是说。

由天王殿通往大雄宝殿的过道内悬挂着“学习放下”的开示

      李敖理解的佛法倾向于社会精英的哲学化的、思辨化的佛法。这些确实历来为汉地属于统治阶级的精英所崇尚。也正因为走到了思辨上较高的层面,佛学中真正实践修行、调伏心性的一面,并没有得到重视。精英们所谓的“无心”之入世,最后却很少能做到“无心”。

      或许天台的“教观双美”是更适合指导人间佛教在当代的发展吧。

据说这是从元代幸存至今的白皮松。它的外皮冬春脱去,片片飞下,好似剥落的一样。西面的一棵在二十世纪初年因寺内驻兵受害死去。和尚曾提赋曰:不灭不生,即因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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