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一棵桉树下等来顺时,身上只穿了条内裤,上衣和裤子不知丢哪里去了,很可能是掉下鱼塘里了。在供销合作社的鱼塘折腾了几小时后我酒清醒了许多。
明月高悬,繁星满天。月光把大地的一切照亮得如同白昼。可惜没有风,茫茫的蔗林在寂静的夜里一动不动,象一幅美丽的油画。只有几只老鼠在蔗田里穿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一会,来顺从鱼塘的小坡上走了下来,近眼一看他抱着一抱韭菜,神情亢奋。“你偷些韭菜干吗”?我惊问了声。“我也不知道,鱼没偷着,就随便偷点,总不能空手吧”?他好象有点气恼的回答。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赤裸的身体上挂着几棵水草,钓鱼杆上的鱼线被他用来捆韭菜了。“衣服裤子呢?”我问。他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你的呢?”“放一起了,不在着我走时找过”我说。“管球它的,走”。来顺抖了抖那捆韭菜说。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他拔捆韭菜有何用,自己又不做饭菜吃。于是我俩在惨白的月光下,一个抱着捆韭菜,一个背着张撤网朝糖厂的青工宿舍走去。糖厂就在一公里左右的前方,灯火通明,和满天星光相呼应着。
昨天中午来顺和我还有根哥我们仨来供销社的鱼塘钓鱼,天气睛朗,阳光很毒辣。八月份的亚热带气候还是潮湿,虽已是秋天,但一点凉意都没有。迎着阳光不一会儿就是一身汗了,即使在阴凉处汗还是不停往下落,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的兴致。守鱼塘的老头是供销社的元老级人物,没有文化。据说非常正值,刚正不阿那种。我们和他打招呼,他微笑地点点头,那饱经沧桑的的额头和脸上沟一样的皱纹让我们肃然起敬。他皮肤很黑,赤裸着上身,背部异常黑,彷佛有一层油脂,他的黑不是天生的那种黑,是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形成的的黑,这更加使我们敬重,矮壮的身板硬朗有力。我看着他心里想:他肯定当过兵。
鱼塘不大,和一个标准游泳池差不多大。四周用石头镶嵌,石头外围用土围住,三米左右宽,种了些喂鱼的矮草。形成了一个绿草茵茵的围栏,还栽了几棵小青树,钓鱼的人大多就爬在树下的草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鱼漂,如果有鱼咬钩,就一下子窜起来喊到:“着了,着了”。
现在已是中午,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们身上。俗话说: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大j j。可是现在鱼还是咬钩,鱼被一个接一个钓上来。看来人还是无法了解鱼的想法。有些俗话和现实恰恰是反着的。钓上来的全是罗非鱼,又大又肥,且是生态鱼,也就是不喂饲料;喂草和玉米面。
钓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我们拿去装鱼的小网笼快要装满了,起鱼的兴奋在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降低了。来顺站了起来走到装鱼的网笼前拎起惦了惦斤头对根哥我俩说:“差不多了,可能有二十多斤”。“要走了吗?”我问。根哥瞅了我一眼说:“慌乱什么,你就是个小慌张。”
“我去老头那棚子里吃点水”。来顺边说边朝对面守鱼人的棚子走去。我抬头朝对面看去,只见老头戴着顶草帽,一样的赤裸着上身,向我们这边张望着,一支烟含在嘴里,双手叉腰,霸气的搜寻着我们有没有偷鱼的迹象。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巳经巡查我们好多次了。仿佛鱼塘和鱼是他家的一样。老革命对工作就是负责任。来顺和老头进棚子喝茶去了。我和根哥条件反射般的举起矿泉水瓶子喝了几大口,到现在为止我已喝三瓶了。根哥到塘边拎起鱼笼看了看,随即挤眉弄眼的向我招手。“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他压低了声音,但那细小的声音所含着的兴奋还是从他那不怀好意的微笑中透露出来。我拿了衣服走到他面前不解地问:“拿衣服干嘛?”“把衣服铺在地上。”他带着命令的口气说。我一子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我迅速的铺好衣服,把鱼放在衣服上包好,抱起鱼快速的走下鱼塘的小坡,向根哥的住所供电所走去。
回来的路上也遇到几个人,但他们只是惶恐的看我一眼。内心多少有点紧张,心跳在加速,我并不理釆他们。在这种时候我感觉不到我几乎是在小跑,甚至感觉不到正午的骄阳便我汗流如注、气喘吁吁。
来到供电所根哥的家,我就急忙把鱼放在一个大盆里,打开自来水龙头。水落在鱼身上,罗非顽强的扑腾着。我很高兴鱼还活着。“回来了你们。”根嫂的一问吓了我一跳。我不知她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走到了我身后。我回过头微笑中带着有些显摆的口气对她说:“回来了,你看钓这么多又大又肥,还不出钱。”根嫂鄙视地问:“你们偷的?”我严肃的说:“不是,是根哥让我拿回来的。”“还不是一样。”根嫂不无责备的说。
我回来了大约半小时来顺和根哥也到家了。当时我正躺在根哥家的沙发上,吹着糖厂发的电风扇,看着电视,正昏昏欲睡。“老砖,在哪?”我听到了是来顺叫我,但我不想应答。估计到他俩会叫我,于是我假装睡着,并发出轻微的打呼噜声。果不其然,我正想着来顺的脚步声已在沙发前止步。我微微的睁开眼睛,看他要干什么。“起来了,给是还要装死?”他用脚踢了沙发一下大声的催促着。我起来后问他:“老头发觉我们偷鱼了吗?”来顺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知道的吧!剩下的鱼才称得五斤,开了二十五块钱。不过我给了他两包香烟,他没说什么。”不应该呀!我想:他不是供销社的副主任吗?他肯定是发现了我们偷鱼的;又不是傻子,他只是不想说,鱼又不是他的,喂鱼的玉米面又不是他买,惹一身臭划不来。况且他也不亏白得两包烟抽。
“你俩在搞么球,杀鱼去了,我一个怎么收拾得了那么多。”根哥恨恨的叫着我俩。
晚饭菜全是鱼,煮鱼、煎鱼、蒸鱼、烩鱼。味道很好,都是根哥做的。想不到他会喜欢烹饪,一个人有个爱好是件好事,当然这个爱好要正当。根哥的这一爱好从未中断过,下岗后他开了个食馆,生意挺不错的,当然这是后话了。席间有八、九个人吃饭。来顺根哥和我照例是边吃边喝酒,划拳碰杯,把酒持鱼,觥筹交错。当然最后是酩酊大醉。
不知道是谁把我扶到沙发上睡了,也记不得吃饭时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反正来顺把我摇醒星已经是九点多一点了。因为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根哥家挂在墙上的钟。“我俩回去了。”来顺对着我说。我扭头一边不耐烦的说:“再睡下还早呢。酒还没清醒。”“睡个球睡早死三年何愁睡,起来我俩去钓鱼,快。”来顺催促着我有些迫不及待。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对去钓鱼,不,是偷鱼又有了极大的兴趣。“根哥给去。”我期待根哥也去。
“他去个球,他不想去,他说太累,要休息。累什么鬼,他就是个胆小鬼。”来顺劳骚满腹的说。凭心而任,根哥不算胆小鬼,今天偷鱼就是他策划的,我只是执行人。
“还是改天又去算了,今天确实累,头昏脑胀的,我感觉还没清醒。我觉得根哥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虽然我也很想去玩一下,但根哥不去始终是有些遗憾,就感觉他不去不好玩,心里不踏实。但我还是起来准备去偷鱼玩,那种多少有些惊心的刺激感还是紧紧抓住了我。
“走嘛,”最后我还是同意和来顺去鱼塘偷鱼。“你把撤网背上。”来顺看到了挂在根哥家厨房门外的撤网对我说。“搞不得,守鱼老头在呢,撤网动静太大还是拿杆钓把握些。”我赶紧说出了我的当心。“还是背去,看情况再说,我去拿鱼具和饵料,走,背起。来顺说。”于是我俩一前一后的走出了供电所的大门,朝着供销社的鱼塘走去,明月当空,星光闪闪,田野里蚊虫肆虐。蔗林边的一棵攀枝花树上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夜雀的鸣叫,声音尖利,仿佛闪电划过夜空。
我俩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朝那棵茂盛的小青树下走去,树下更黑暗些。我俩也和中午时一样的爬在草地上,拿出鱼杆放上饵料拋出钩子,然后紧盯着那红蓝相间的浮漂;全然不顾对面守鱼老头的棚子灯光还亮着。我俩耐心的守候着,小声的交谈几句。我俩甚至不敢抽烟,生怕守鱼人看到燃烧着的暗红的烟头。
时不时地把钩拉出来看看是不是鱼饵掉了,大多数时候都还在。鱼怎么不咬钩呢?难道鱼睡着了,鱼睡觉吗?它们怎么交流?是不是白天脱钩的鱼向同伴发出消息?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来顺悄悄地对我说:“不消搞,鱼不咬钩,收杆了。”“好的。”我也是悄悄的回答。收杆后我以为就要走时来顺突然对我说:“你去撤一网看,”我紧张地对他说:“搞不得,守鱼人灯光还亮着的,他还没睡。”
“怕个球,一网撤后等他出来我俩早跑掉了。”我想想也是,再说老头追不上我俩。于是我站起身摆开架势“呯”的撤了一网,发出的声音仿佛敲打了一下我的心脏。与此同时我紧张的盯着对面棚子的动静,并快速地收网。起网后来顺过来低下头并用手翻弄着网脚看看有没有鱼。“没干着。”来顺失望的说。对面的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灯光亮着,门也开着,并没人跑出来,也没有愤怒的咒骂声。“老头睡着了?还是他耳背没听到?”
“在撤上两网看。”来顺对我说,我也有这种想法,于是我又撤了两网,没打到鱼,水大深,网沉下去的慢,根本无法打到鱼,好在守鱼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难道是守鱼老头不在着,或许是睡着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来顺利。“我去侦察下。”来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
他沿着塘边大步走向守鱼人的棚子,步履匆匆。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事件吸引着他。他站在棚子的门边把头探进去看。“老砖,”他大声叫了起来。“人不在着,狗日的搞空诚计啊!”我也跑了过来,进棚里看了看,里面放一张床,一张小方棹,两个凳子,一个电饭锅,一张小锅,几个杯子和一个保温瓶,总之,很简单。
“我要下去摸鱼。”话音未落他已跳下鱼塘了。“阿呀,衣服裤子没脱。”他边说边脱,然后把衣服裤子丢上塘边。“你也下来。”他继续说着。
最后我也跟着跳下鱼塘。我游了一圈就上来老头的棚子里休息吃茶。来顺利还是乐此不疲的沿着塘边徒手摸鱼,毫无收获。
我俩就这样休息吃茶、下水。反反复复。来顺甚至建议要煮点夜宵。我说算了鱼没拿得。最后在我一再崔促下他才同意收工回家。我俩走时也没关上灯,昏黄的灯光还是亮着。
如前所述,当我在那棵桉树下等他的时候,我还在想衣服裤子到哪里去了?到了来顺宿舍我又提及此事他才想起来,原来是他把裤腿打了个结用它去捞鱼去了,拿裤子时衣服可能掉塘里了。可笑的是那㧢韭菜他还扛回了宿舍。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供销社早已破产改制。路边的一排排铺面也抵债去了。鱼塘早已填平,上面盖起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