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21
一 俯瞰
有朋自远方来，因为在这里住过，就对我说给你看我的上海。
我应约而去，一点期待是：哪里还有我不曾看过的上海，尤其是在中心地带。
还有那一片地方不曾消磨过我的无聊时光？还有那一处所在不曾多情逗我开怀？有哪一处风景能忍到今天还不曾走进我的眼帘？还有那一处风姿竟然隐藏到现在？还有那一处深情到现在还不曾表白？
深秋的晚风里，我们一起走过我熟悉的外滩，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浦江，熟悉的地下的灯光，熟悉的夜空里明星的挂饰，熟悉得对岸高楼上变换的广告，熟悉的招牌，连那一处人多那一处人少些那一处人从多到少递增或者递减都是一样的，我就这样走在熟悉的路上，因为熟悉就没有做任何提防，知道，眼前一亮。
是的，还是那个外滩，还是那些灯光。
不过是有置身其中，变了俯视。
当夜，没有星光是一定的，连一点儿月光的影子也不见，有因为天色微阴，白天都是雾霭深沉到了晚上更觉浓重。
黄浦江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不见江，不见水，不见岸边，上下像是木刻版画的地板，是黑色的留白，是两岸的灯光做了璀璨的线条，在这样的一片虚空的黑色里点缀蜿蜒勾勒点燃凝聚分散，它们是画面。当时夜色并不浓，刚是华灯初放的时候，那些灯光还没有全部亮起来，像是吴冠中擅长的那些点燃出来的画面，不过是用了多彩明亮的灯光来做画面，那些实体的高楼隐隐约约，更觉得是灯光本身随缘聚散四下蜿蜒，斑斑点点勾出来一副浦江两岸夜景图。
而这幅图景中间的浦江，在南京路附近的外滩上看过，是华丽丽的灯柱平铺上去的各种华彩随水波荡漾，而在这里，因为又有高楼沉沉压下去一道影子，阻挡了灯光铺在水上，看过去，只是深沉。
灯光璀璨是灯光的事。
而一条江水里毫无干扰，那时另外的故事。
江水沉沉只有平铺如长带的一条黑色，蜿蜒自去，偶尔三两只传悠然穿过或停泊。
船，不比车，即便是象征着开拓和征服的油轮，随着波涛的起伏也自然会摇曳出一点荡漾的感觉。我看着眼前船只走过夜色，想着便是当年麦哲伦和哥伦布那样的开拓了航海历史发现了世界的船队，如果从高空看去，也只是渺沧海之一粟的写意吧，若当时有人俯瞰，也不会以为那是壮观的书写，会误以为那只是纵一苇之何如的逍遥吧。
尤其是有些船只只是货船，船身还是呈长方形，有没有什么灯光，只是通过更为浓重的昏黑色块显然可以辨别那时一条船，三两条这样走过的时候，那是乌篷船走过水乡的调子。
浦江，把华丽留给了两岸，自己在这个晚上独自回到了千年之前。
那可是它自己的梦回水乡吗？
看过去像是一条江水不屈不挠的绕着无穷无尽的繁华边缘曲曲折折固执地要找回当年的自己。
夜风起初，更有秋的味道。
冷风拂面，我几乎就沉在浦江这样的梦里。
依稀是一个酒吧的阳台吧。因为冷，大家都在里面，偶尔只有三两个人到外面来，拍完照片就回去了，这一片俯瞰果然是留给我的。
二远望
远望可是当归。
其实在外滩是不太适合想远望可以当归的。
这又不是我的家国故园。
更何况真的很少有一片地方像对岸的陆家嘴那样，是回不去的，它只有前方，更快更繁华更富裕。
我每次在夜上海里看到陆家嘴的时候都会想，一个人匆匆忙忙匆匆忙忙的赶路是不是因为自以为是回去的路，思想心切所以走的很快很着急大步流星日新月异，结果发现归处是更遥远的远方。
故乡遥，早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
如果是坐在外滩附近的饭店里，那么外面的一切都是绝佳的装饰品，起装饰一个窗子的作用。
外滩的灯光，借它今日繁华来时变迁来下一杯水酒，未必就输过汉书。
外滩地面上安放的灯光，真是走在那里，也是知道存在，但也只是如此而已，知道存在一般也只是当做寻常地板一样的就走过了。
是需要一个距离，才可以看得见如同星辰满布。人在画图中。
真正在画图中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人在画图中的。
三 曲中
和平饭店里，演奏应该是刚刚开始吧。
知情的友人介绍说，开始的时候是老年人，然后是年轻的表演。
是管弦乐。很正式的演奏。
我拿着相机对过去的时候，眼前晃过演奏者的白发，然后相机就再也没有举起来。
不是所有的场景都适合镜头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一日，应该是傅聪先生在人民剧院开过自己的钢琴演奏会吧，眼前他们的年龄应该也已经接近了傅聪先生吧，也许略小一些。
一场自己的音乐会，一位名满世界的音乐家也曾是他们的梦想吗，他们的少年时光里，也有音乐带给的类似如今年轻的朗朗缩拥有的荣光吗？或者希望？是因为什么没能全部实现呢？眼下这些曲子中，可还透着他们的心音吗？可也带着他们的阅历吗？那阅历里可以人世沉淀了办事沧桑的底蕴吗？
他们手里的乐器初拿到手上的时候，梦想是今日吗？
是为别人的聊天做一暮景，是为闪烁的相机做一个焦点，是为把酒言欢做一个铺垫吗？是身边伴着一下年轻人的笑闹和老年人的家常吗？是身边有少女跳过去比上一个手势做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吗？
亦或者是可以再上海最为知名的酒店里做演出的骄傲，或者是退休时候的也许爱好就有了如此成就的斐然？
我其实并不懂艺术，所有的相遇都像是走马路过缤纷的花朵，因为花开好，所以忍不住驻足欣赏颜色，然后说一句花开好。
便是三月让人不知肉味的曲子，也自会去绕它所要绕着的房梁。而我不过是路过。
无论怎样的曲中，都只是自己随时起意的所想。
四 穿行
一层层走过和平饭店的楼层，看着每一层都是一个不同宫殿的。每一个走廊常常的尽头，随时都可能从那边转过来以为穿着华服优雅高贵古典味道十足的公主感觉。
那些氛围，随时都想是为了一位王子或者公主加冕做准备的感觉。
也许，这边是一座酒店让客户觉得高贵的原因。
一路走到扩大的大厅，我已经在熟悉的上海完成了一番不一样的穿行。
旋转门外，是永远人山人海的南京路。
而那些人，也许每一个都如身边的友人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上海，它们都是上海，却觉不相同。
不是每个人都有缘看最美的上海。友人说。
不是的，有人因为机缘，有人因为不擅发现，有人因为太过匆忙，有人因为时日所限，就错过了许多的上海的图景，即便是我已经这般善于发现了，不一样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穿行，一样的第一次打那些古老的唱片和古城墙一样的室内墙边走过。
所以呢，除了把这样的上海做一个分享，又能如何呢？
如果，在上海，没有什么好搜集，其实搜集一下不同的上海也是一个好主意，倒是若是君从远方来，我这边就算是庭院荒芜，松柏未栽 花径未扫，蓬门未开，还可以拿我搜集的上海做一场盛情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