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没有写完的作品(二)

去年没有写完的作品(二)_第1张图片

(续)

  剧烈头痛的感觉在一瞬间袭来,如此清晰的痛感,让他觉得仿佛自己还没有死掉。为了验证,他想到了最古老的检验方法,他伸出手非常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耳根的疼痛很快压过了头疼,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大叫“啊!”

  这声叫惊醒了还在床的另一边熟睡的妻子和女儿。妻子迷糊的声音响起:“几点了?”

  贾思杰这才注意到手机,他看了一下时间,6点刚过,想到刚才真假难分的经历,他又看了一眼,对妻子说:“6点过8分。”

  妻子开始叫醒女儿起床,直到母女俩都离开了床,贾思杰还坐在地板上。他三岁的女儿雯雯迷糊地跑过来,也坐在他旁边,嘟唠着说:“爸爸,我也要睡地板!”

  妻子转过身,注意到贾思杰坐在地板上,带着吃惊的愠怒说:“你昨天晚上睡在地板上?有床不睡,睡地板?”

  “不知道。”贾思杰没有任何语气地说,声音很轻,在妻子听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妻子走过来,弯下腰,换了种温柔的语气:“你怎么啦?”

  贾思杰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说:“没事,弄点早饭吃吧。”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他感到一阵头昏,竟又倒在了床上,妻子吓了一跳,准备来扶他。她摸到了贾思杰滚烫的手,便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像是在摸刚烤熟的红薯。

  “你在发烧,我看就不要去上班了,自己休息下,然后去医院看下,我要送女儿到幼儿园,然后去上班,管不了你了,休息好点你自己去看下医生。”妻子说,“或者我打电话让你妈过来,照顾下你……”

  “不用了,我躺会儿就行。”贾思杰打断了妻子的话。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贾思杰躺在床上,感觉头还在痛,但似乎已经好了很多,于是他开始又一遍回想刚才的经历。刚才的一切那么清晰,那阳光,那广场,那学校的一切,如此真切,怎么突然间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呢?

  一个词闪过他的脑际——“日期”!他支起身把手机拿过手来,屏幕上显示着:“2016年9月23日 星期四”。

  可是他仍然不能确定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或者只是一个梦,那么真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梦呢?他在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听到外边的门“哐”一声响了一次,那是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出门了,似乎妻子刚才还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大脑中真像他曾经批评孩子时说过的那样装满了浆糊,他有意晃动了两下头,好像是要证实下是不是真能摇出声响来。

  不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贾思杰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知道,如果不去学校上班,得给班上另一个老师舒予说一声,并让她帮自己请下病假。

  在混乱中思考中,贾思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床的,但他已经想好了一整套检验刚才的经历是不是真的方法,他暂时忘掉了头痛,变得激动起来,好像是突然得到了令人振奋的任务一般。

  贾思杰先是来到了洗漱间,他记得刚才——如果刚才的一切发生过的话——他记得刚才他刷过牙,然后就出门去了学校。他拿起牙刷,从头到尾,甚至每一根毛刷都仔细地在他眼皮下过了一遍,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可是没有发现牙刷有在今天用过的痕迹。他顾不上“再”刷牙,简单地洗了个脸,便出了门。

  走出楼道,他才发现正下着毛毛雨,不大,但把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远处的一切都像是一幅印象派大师笔下凌乱的画点描出的水彩画。“原来没有太阳。”贾思杰自言自语道。在过道上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向外走去。

  被细雨浥湿的中央广场上,泛着银光一片,时而有无数耀眼的彩带在这银幕上闪动,跳跃——那是广场边公路上的车灯与周遭店铺的灯光在广场上的反射。

  贾思杰径直走向广场正中的那个报刊亭,那里什么都没有,老黑并不在那里,连他的“家什”什么的也都不在那里。

  贾思杰开始相信,在这之前的一切,在自己跌入深渊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太过真实的梦。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去看看医生。

  镇中心医院的挂号大厅不多的座椅上已经没有空位,在交费窗口和取药窗口都排着一串队伍,他们中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年轻的面孔,还有抱着婴孩的母亲。“医院总是这么拥挤。”贾思杰在心里说。

  贾思杰直接上了三楼,这是医院的内科与儿科的结合部。他走进了一间医生办公室,这是他到医院经常来的地方,这办公室的主人——龙益医生是他妻子的初中同学。

  “贾老师,你又病啦!”龙益半笑着打招呼。

  “小问题,就是感冒,你随便给我开点药就是。”贾思杰说着,走到龙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有更大的问题,不晓得你能不能医。”

  “性病?”龙益笑起来。

  “不是,”贾思杰没有再附和着笑,他恢复了这个早上一直以来的沉闷状态,“我想你帮我诊断下,我是不是快得精神病了。”

  龙益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儿,他不知道是不是应当继续把玩笑开下去,看贾思杰的表情,又似乎是那样真诚。愣了几秒,他才说:“精神病?你?”

  贾思杰点了点头:“我今天早上感觉自己从床上起来了两次……”

  听完贾思杰语无伦次的描述,龙益笑了笑,走到贾思杰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他的腋窝里插上温度计,又转回自己的皮椅上,然后说:“你们老师太有想象力了,这种情况很常见,打个比方说,很多人都出现过这种情况:听到闹钟一响,伸手关掉了闹钟,然后感觉自己开始穿衣服起床了,甚至有人都感觉自己离开家门了,结果过了很久,多数就是要迟到的时候了,才发现还在床上睡着。这是一种假醒状态,是梦魇的一种简单表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龙益停了一下,又说,“我刚才就看到你脸色通红,所以摸了你一下额头,你发着高烧,估计你的假醒梦魇是发烧引起的,吃点药,休息下就好了,你还当真穿越了,哈哈!”龙益笑起来。

  贾思杰也陪着笑了起来。

  拿着药走出医院的大门,很快来到了一个小巷口,这是山峰镇连接新街和老街的一个通道巷道,巷道的两边经常有一些江湖术士,算命先生等在此摆摊,长期在此经营此道的住户也有几家,贾思杰以前就听说这条街有两个算命的老头在方圆几百公里都很有名气,经常有开着豪华轿车的外地人来这儿找他们。不过贾思杰从来没有走过这条小巷道,他爷爷在世时就是算命的,他从来也不相信,对于这些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被彻底铲除的迷信玩意在新时代的勃勃生机,他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贾思杰的脚却带着他走进了小巷,在这前几秒,一个靠近巷道口的声音响起:“贾老师,是你啊!来坐会儿!”

  等走近那地摊算命老头面前,贾思杰一时不知这能叫出自己名字来的人是谁:“你是?”

  “我是宁时鹏的爷爷,那次开家长会,咱见过面的。”

  “哦,”贾思杰感觉腿有些发软,便自然地坐在了老者面前的一张小方凳上。

  “这段时间,宁时鹏在学校表现还好吧?”这位老者看来是不打算为自己孙子的老师算命了,他得谈点别的以打破这种局面的凝结,但交谈了几句宁时鹏在学校的一些表现后,不知怎么的,又谈到了贾思杰身上,他的生病成了谈资。

  “这段时间,就是感冒的人特别多。”宁时鹏的爷爷说。

  “就是,天气变得太快了,这几年都这样。”贾思杰附和道。

  “年头不好啊,季节都乱了套。”

  “有点,气候越来越不正常了。”

  “不只是气候哦,”宁时鹏的爷爷突然神秘地说:“我看要出大事了。”

  “呵呵,”贾思杰笑了笑。

  “贾老师,你是有知识的人,不相信这些,但我说的肯定没错。”宁时鹏的爷爷很认真地说,这让贾思杰很想笑出来,但他忍住了。

  “贾老师,你也算命啊!”身后的一个声音,让贾思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看竟是班上金睛怡同学的妈妈,贾思杰大有想逃跑的冲动,他几近口舌打结似地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和宁时鹏的爷爷摆摆龙门阵。”

  “那就让宁半仙给你算算,他算得很准的。”

  贾思杰只好笑了笑。

  等到金晴怡的妈妈走远了,“宁半仙”从桌子下取出了一个黑口袋,很得意的说:“贾老师,我知道你们文化人不相信这一套,不过我给你看样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口袋中,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简单而透亮的东西,那东西有些大,足有人的上半身高,看上去像是用玻璃做的,成不规刚的棱柱形。

  “这是什么?”贾思杰问。

  “宁半仙”眨了眨眼,极郑重的说:“水晶。”他把眼睛几乎贴在水晶上说:“这里面可以看到很多图画,外国算命的都用这个的,我这个是专门让宁时鹏的爸爸从外地买回来的,很灵验。那天,有个老板我让他摸着水晶,我给他占了一卦……”

  但贾思杰无法再集中精神听下去了,当他听到外国的巫师都是用水晶时,这让他想到了更多关于水晶的传说,玻璃其实不过人造的仿水晶的东西,他的思维又回到了这上午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中,面前的水晶似乎又幻化成了梦中那不停旋转的玻璃人。

  他走神的异常,引起了“宁半仙”的注意,“宁半仙”不失时机的说:“要不要试下我的新技术?”

  这句话把贾思杰从走神中拉回了现实,听到“新技术”三个字,他不禁哑然失笑,只觉得旁边店铺招牌上的大字——“电脑算命 最新高科技”此刻也似乎瞪大了眼睛嘲弄着这可笑的一幕。他本想说不用了,但却在一瞬间说出了自己都还未来得及思索的话:“你会占梦吗?”

  “当然,这条街上怕是没有人敢跟我比。” “宁半仙”一脸不屑。

  贾思杰描述了那离奇的玻璃人的梦。

  听完他的描述,“宁半仙”面露笑容,那是种让贾思杰琢磨不透的笑,笑得让他有些阴森的感觉。“贾老师,据我所知,释梦可是科学,不是有位医生还写过本书叫《梦诊》吗?你是文化人,但得相信这个,你这个梦,我可以跟你慢慢讲,不过你得相信我才行。”

  贾思杰先是惊叹于这位老者居然还了解不少的东西,连这样的医学著作他也听说过,很是意外,在他印象中,这些算命的人谋生靠的多数只是江湖骗术罢了。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玻璃在梦境中很多时候都表示不明不白的麻烦事和问题,我想贾老师你怕是遇到了什么你看不清但又棘手的问题罢?” “宁半仙”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贾思杰,但很快他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要不想说也行。玻璃最早是西方传来的,听说很早以前就有了,我老伴是信那个什么基督教的,她就经常说什么玻璃是他们那个主赐给人的宝物,这样说来,又表明你很快将看清它,然后会晓得一个重要的事情,若玻璃是那神的宝贝,那这个重要的事情一定也和很大范围的东西有关,就像刚才我说的那件‘大事’……”

  贾思杰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走神,“宁半仙”的话多少让他有些从迷雾中清醒的感觉,虽然他仍然觉得这些话多数简直是乱扯。他开始想到也许这个梦中真的有什么秘密也不无可能,这勾起他更多的回忆……

  他没有能够记得他是怎样离开那里的,然后回家睡了一天,但再也无梦,睡得非常安稳。

  第二天,一切恢复了正常,那果然只是个梦魇,没有再出现在贾思杰的睡梦中。

  天已经放睛了,耀眼的阳光穿透朝霞像瀑布似地倾泻下来。中央广场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贾思杰又一次来到报刊亭,看见了裹着秋日露珠而眠老黑,一样的牛皮纸,一样破烂的棉絮,一样的深沉的睡姿。贾思杰没有再想什么,也没有再等什么,他丢下了两元钱在老黑面对的报刊亭的墙边,便向学校走去。

  批改作业的时候,他用多于平时一倍的时间,认真查看了这两天的日记,没有发现梦魇中的那篇日记,这让他更加如释重负,“居然有这种梦,我的大脑也太厉害了。”他心里笑道。

(没发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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