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Hunter （05）

  “你居然是一个正式的猎人。”少女一边走出大门一边难以置信地说道：“还是银等级的——这意味着你曾经杀死过龙或者同等级的魔物吧？”

  “我不记得了。”奥萨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或许吧。”

  “即使杀死过龙你也能忘？”

  “我无法忘记的只有每一次混沌的浪潮。”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而锋利了起来：“以及其所毁灭之物，仅此而已。”

  “你憎恨混沌吗？”少女沉默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就像你现在憎恨我一般。”奥萨看似若无其事地答道——但是少女看见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了：“但是……我一定会记得的。”

  “混沌？”

  “是被混沌所毁灭的一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人们都在安逸中忘记了，我也绝不会忘记——总要有人记住这一切，不能让他们化作毫无意义的灰烬飘散于风中。”

  这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少女看见这个被人们所恐惧的“厄兆”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如果说之前总是保持着冰冷态度和动作的他像是某种非人之物，那么现在，少女可以毫无疑问地确定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少女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尽量装作不经意地模样问道：“为什么要作为一个灾厄的象征，而非是一个更加正面的形象出现呢？”

  “对于人类这个种族而言。”奥萨语气平平地说道：“恐吓威胁的效果远比好言相劝要更好。”

  少女无言以对，而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再挑起什么话题。两人埋头赶路，再午前才终于横穿了整个城市，到达了那座所谓“挖出了红色眼睛”的矿山附近。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少女望着面前黑黢黢的洞窟，向着身边的奥萨问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奥萨简短而模棱两可地回答道：“说不清。”

  幽深的洞穴向外散发出一种凛然的寒意，仔细聆听时会隐隐约约地听见某种类似哭嚎的阴森声响——但再仔细听，却又像是风吹过岩石的呼啸声。

  少女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她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警告自己不要进去，但无奈奥萨已经毫不介意地踏了进去——于是她只好用力地吞下一口唾沫，闭起眼睛逼着自己走了进去。

  洞窟狭长而不见其尽头——难以想象这曾是这座城市中人们赖以生存的矿山，如今的这份寂静宛如一层黑色的薄纱笼在两人头顶。

  一道火光悄然腾起。少女不安地转过头，看见奥萨头也不回地向着那看不清前路的黑暗走去。兴盛的火苗偶尔从他盔甲的缝隙之间窜起，但随即便又重新落了回去，只有闪烁的火星与透过铠甲照射出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

  火焰的光芒穿过盔甲，像是火把般照亮了四周，骤然增加的亮度与温度将他左侧的一小块胸甲烧作几乎透明的白炙，像是有液态的火焰在其中涌动——伴随着起伏的颜色变化，少女这才注意到这火焰正在他心脏的位置有节奏地跳动着。

  “挺实用的。”她强装镇定地调侃道：“火把都不需要。”

  奥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过头瞥了她一眼——那只金红色的独眼在黑暗中放射着无比璀璨的光辉，就像是一块刚从火中拿出的焦炭般明明暗暗。

  洞穴深处又一次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啸叫——而这一次要比在洞口时听到的更加的清晰和瘆人，少女感觉自己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本能地向着奥萨的方向挪了几步，但随即又想起这个人可能是比世上任何生物都要恐怖的怪物。

  奥萨明显也听见了，尽管他没有什么动作，但从铠甲内窜起的火焰却猛然膨胀了起来，从铠甲的缝隙中溢了出来。如同锁链或是蟒蛇般凶狠地缠绕在他的周身熊熊燃烧，然后缓缓地蔓向他垂在身侧的长剑。

  “那不是自然环境产生的声响。”他平静地说道——尽管他周身包裹的烈焰如恶魔般嘶嘶作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觉得会是什么？”少女咬住自己的牙齿，尽量地使它们不因本能而上下撞击：“是混沌吗？”

  “或许吧。”他摇了摇头道：“也有可能是什么魔物——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矿洞适合什么生物居住呢?”少女在心中困惑地想道：“没有食物，没有光甚至没有水源。又有什么东西能在这里活下来呢？”

  “那只红色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连猎人公会都不得而知。”奥萨望着蔓延向无尽深处的狭长通道说道：“因此是混沌寄宿之物的可能性也很高。”

  “地图上有标记它在哪里吗？”

  “有，就在矿山的下层边缘。”

  “我们怎么下去？”

  “使用缆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女一眼：“不过恐怕会有些困难。”

  不到半小时，她便明白了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与“困难”二字的具体含义——

  “啊——”

  少女闭着眼睛大声尖叫，此时的她可顾不上奥萨听没听见了——因为自己身下就是数百米的深渊，而支撑着不让自己掉下去的只有奥萨的一条手臂。

  奥萨扯了扯自己身上唯一一条的安全绳，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深渊——少女的尖叫声掠过空中，与身体一同划出一道笔直的斜线冲向对岸。

  奥萨金红色的独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古井无波地盯着逐渐逼近的对岸。

  “矿工每天都要这么荡一次吗？”

  少女踏上坚实的地面后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那条末端消失在黑暗中的缆绳，她接着奥萨发出的火光瞥了一眼看不见底部的峡谷，感到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矿工们工作时有专用的安全缆车。”奥萨不急不慢地将腰间的安全绳解了下来：“但是自从这里出现过异变后车厢就被抬走了——为了不让贪图矿藏之人随意进入矿坑。”

  “那我们怎么上去？”

  “矿坑的另一边有一台为此准备的紧急缆车，但是是单向的。”

  少女由衷地松了口气——如果再在缆绳上遭受一次这样的刺激，她恐怕要当场心脏破裂身亡了——好在奥萨知趣地没有提起她尖叫的事情，否则她现在就应该从峡谷上跳下去了。在杀死被自己看做亲人之人的仇人面前放声尖叫，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红色的眼睛……”奥萨像是神游般喃喃自语道：“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