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变身记 003

文图：小说菜园子

一个不短的历史时期内，大中专毕业生包分配工作。考上大中专院校，就意味着端上“铁饭碗”，拿到一张长期“饭票”。林小雷的祖上是外省移民，迁居岭西省金康县（后升格为金康市，南山县归其管辖）繁衍了三代，到林小雷的爷爷林耀祖这一代，成了单传。林耀祖取南山县姑娘吴仁莲为妻，接连生下林文玉、林文根两个儿子，算是不辱“耀祖”使命。林家后继有人、发旺有盼，林耀祖两口子，一个当货郎，一个开小店，省吃俭用积攒家业。小日子刚有点起色，林耀祖突患重病，丢下老母、娇妻、幼子，撒手人寰，一个好好的小市民家庭就此散了。吴仁莲年轻守寡，养不活一家老小，遵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训，带着全家改嫁给了大林河口的船夫柳维礼。柳维礼带着新组建的一大家子人，驾船沿大林河逆水而上，几经辗转迁移，最终在大林河与支流柳林河交汇处的大河乡河口村定居下来。

随母改投门庭以后，林小雷的父亲林文根和大大（伯父）林文玉硬气，坚决“改口不改姓”，就此与柳维礼、吴仁莲所生的三女一男成了“同地不同天”的兄妹。柳维礼常年跑江湖，见多识广，豁达开朗，对两个继子视如己出，反倒是亲娘吴仁莲嫌两个“头一门”的儿子不听劝教。后来，林姓兄弟俩相继成家，新媳妇见不惯婆婆的做派，最后闹着“净身出户”分了家。“白手起家”的林文玉、林文根两个小家庭并不气馁，靠着融进血脉里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夜以继日，勤爬苦做，渐渐把小日子过得红火了起来。也许是上天早有安排，十来年的时间，林文玉和妻子朱红英俩相继生下林小兵、林小翠、林小平仨兄妹，林文根和妻子唐招娣相继生下林小东、林小梅、林小雷仨兄妹，人数相同，排序一样，都是两男一女，十分巧合。

林文玉、林文根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性格迥异，为人处世和教育子女的方式也不相同。林文玉知足常乐，是个“哪儿黑哪儿歇”的性子；林文根性格刚强，是个“不信命运信自己”的性子。不同的家庭环境，造就不同的后代命运。在“吃饱穿暖”大于一切的年月，林文玉的三个孩子小学没毕业就早早回家务农了；林文根则坚定信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朴素理论，可以忍受吃不好、穿不暖的物质生活，但毫不容忍子女不好好上学的价值追求，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供林小东上到初中毕业、林小梅和林小雷上到中专毕业。

林氏兄弟俩在村里是外来户，加之继父柳维礼的小儿子柳明友自恃“正宗”、有意排外。同母异父兄弟疏远，周围的人看笑话，让林文玉、林文根两家被人低看一眼。谁料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眨眼功夫，林氏一门连出两个端“铁饭碗”的公家人，一时间在十里八乡传为美谈，引得众乡亲煞是羡慕。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造就了林小雷兄妹仨倔强、耿直、不服输的鲜明个性。

阳历八月将尽，“秋老虎”还很厉害。林小东、林小雷兄弟俩穿着汗衫、短裤和凉鞋，一骑两人，沿着大柳公路往柳林小学方向缓缓而行。大柳公路蜿蜒曲折，破烂不堪的路面与两边青山依依的景象形成巨大反差，公路坎下的柳林河静静地流淌着，不时可以看见河湾的深潭里有附近的农人领着孩童在洗澡、玩水，好一派生机盎然的生活景象。

遇到危险难行的路段，兄弟俩齐心合力推车走，弄得一身泥。二十多里路，一个多小时，眼看柳林小学的教学楼就在眼前了，林小东靠边停车，转头对林小雷说：“这一身糊地见不得人了。走！到河里洗洗再说。”林小雷下车站在路边，看看哥哥，再看看自己，俩人的衣服、裤子沾满了大大小小的黄泥点，如同刚从水田里插秧起来的样子，于是笑着说：“这一身不像去上班的，倒像是逃难的。”林小东回头看弟弟一眼，笑笑没说话，取下车上的抹布，然后大踏步往河边走去。

兄弟俩就着清凉的河水，先把粘在凉鞋上的“死黄泥”（又黏又硬的黄泥）用鹅卵石仔仔细细磨干净，再把抹布清洗干净，擦衣服上、裤子上的泥点。这不擦还好，一擦全花了。看看不像样，林小东指挥弟弟：“算了！算了！我一会儿回去还是一身泥。去，你把你带的衣服找一身换上。我们走!”林小雷依言而行，三下五除二收拾利索，兄弟俩接着往前走。

林小东上学的时候成绩一般，初中升高中勉强过了分数线，父亲林文根希望他继续努力上学，他自己对上学没兴趣，坚决不同意。林文根苦劝无果，只好把他送到二妹柳明莲家，让他跟着二姑夫李大忠一起搞建筑，学个吃饭手艺。柳明莲是柳维礼与吴仁莲的二女儿，当年看上李大忠那市建筑公司的职员身份，委曲求全做了填房。柳家四姐弟，除了柳明友有些见外，三个女孩儿对林家两个哥哥都还亲，这对林文玉、林文根是一个心理安慰。

林小东出社会早，加上性格爽直、爱交朋友，对社会上那些门门道道有些了解。送弟弟来学校报到之前，他悄悄打听了一些情况，知道柳林小学的校长姓赵，名前银，是个瘸子。赵前银外号“赵三大”，胆子大，酒量大，牌瘾大，别看他是个残疾人，为人却有些霸道，行事做派不像个老师，倒像个跑江湖的。林小东掌握的这些，并没有告诉弟弟，怕弟弟年轻不懂事随口乱说，将来在单位不好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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